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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凱里參加一年一度“兩節一會”期間,我和卡柳遇到了黃平縣翁坪?楊家牌的村支書楊旭,他邀請我去參觀了他辦在民族園的刺繡展銷店。于是順便到了他的店吃飯。席間,我們談到了他的刺繡,也談到了他們村里的蘆笙。當聽說我們是搞民族文化研究的時,他很高興,他說,他的村也是個有“歷史文化底?”的地方了,非要請我們去一下。沖著這個有“歷史文化底?”山寨,我們去了楊家牌村。
楊家牌是楊大六出生地
因為滿溪河新橋正在維修,我們乘坐的小面的不能過,到了橋之后,是楊旭支書親自到橋的那一頭接我們的。從滿溪河到楊家牌只有六、七公里的路程。沿途一路霞光,高遠的天景格外的通透。這當然是照相的好機會。我拿起相機朝翁坪的山上照過不停。快到翁坪?駐地時,楊旭叫停了車,說是要去看看其先祖的墳地——他先祖的墳地就在公路的下方。
這里有兩所墳地,相互依偎著,一所碑文寫作:“楊秀松之墓”,另一所寫作“潘公垢軍之墓”。碑文介紹說,楊再思是楊秀松先祖。楊秀松展轉從谷隴來到干梭(加勞),又從哈堡牌至舊寨,并與潘姓先祖?軍聯手開發,清雍乾年間,“改土歸流”,后向楊家牌發展。秀松有子四個。后發展到省州乃自全國各地。據后來,楊家牌村老支書(原翁坪?黨委書記)楊正東先生介紹,從秀松到現在,在楊家牌已經發展到20多代了。
車到村口,我們下了車。我想第一次去楊旭家,總得有一點禮物吧,這是我們苗族的習俗,于是我們就在村口有個小賣部酒、糖果。在村口,我們見到一塊碑,碑額上寫作“楊大六紀念碑”,這讓我遲疑了一會。楊大六不是在雷山縣的朗德村么,難道有兩個楊大六?碑文上說:“楊大六,苗族,又名楊長春,系楊家牌人。清道光末年曾為保長,人稱六保長,清咸豐年間,被義軍推舉為先鋒將,平楊王等職。”晚上到楊旭家之后,楊正東先生才將其來龍去脈托了出來。楊大六,確實姓楊,名叫沙(苗音dlas),其父叫虐(苗音niol),苗族是子父連名,他的名字叫沙虐(苗音dlasniol),其父葬在寨子后山上。后來我們去了后山找到了那座墳墓。墳葬于何時,不知道,但有碑文,其碑文為“故曾祖楊公勾虐大人之墓”,碑上排有子、孫、曾孫若干。其中排有子四個,即動虐、書虐、根虐和送虐,其送虐即為沙虐。碑落款于民國壬戌年(1922年)清明。據書虐的后代介紹,沙虐離他們他們這一代已十代了,按子父連名,從楊華上連,即華中——中和——和魚——魚秀——秀構——構舊——舊勞——勞書——書虐至勾虐。楊正東先生說,大六之父垢虐去世之后,隨母到臺江革夷同旁系家族居住,后又隨母親改嫁到郎德陳家的。大六在陳家也讀過幾年的書,算得上個文人。在清代能混一個“保長”的職,也算是有出席的了。當張秀眉領導的苗族起義席卷苗疆大地時,這個受盡地方土官折磨的“保長”,也拿起了手中的大刀,參加了起義。當首領,你手中得有兵,于是他回到了出生地楊家牌,組織了一支屬于自己的“楊家兵”。通過征戰七年,他和包大肚一起建立了以凱里、清江、施秉、黃平、石阡、余慶為中心的根據地,這是張秀眉大起義中唯一一支有根據地的義軍。他曾聯合侗族義軍進擊湘西,連破麻陽、沅州、晃州、黔陽、會同、靖州等地。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義軍在黃飄殲敵二萬余人,取得了黃飄大捷。九年(公元1870年),義軍失利,退守雷公山。十一年(公元1872年)初,義軍在烏鴉坡決戰中損失慘重,四月在烏東慘烈的肉搏戰中失敗,與張秀眉一同被俘,一同就義于長沙。至今當地仍流傳著一部上千行的《楊大六之歌》。
古堡依稀可見
楊家牌,苗名丟芬(苗音diub fees),從苗語來看,“芬”是中心詞,即“芬之地”。通過了解,才知道此地以開發人的名字命名的。現在,讓我們回過頭去了解楊氏先祖楊秀松就知道其地名的來龍去脈了。楊秀松,苗名叫芬,因為是他最到到達楊家牌后開發了楊家牌的。苗族往往有這樣的習慣,也即是誰開發的那塊地方,就以誰的名字命名,以區別于其他村寨。楊家牌以垢芬先開發的,所以將其名作為地名。從地名學來說,盡管楊氏和潘氏共同到楊家牌并開發了楊家牌,但從命名的先后順序來說,楊氏可能來得更早一些。
走進寨子,這里的人有濃濃的人情味,我們所見到村里的人,不管是男的或女的,他們總是招呼著進家坐坐。他們不問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這時,你才真真正體會——“來的都是客”的道理。
在路旁的一屋檐下,一群小孩正在“辦家家”,見到我用相機朝他們照去,他們只是害羞地扭過頭去,然后莞爾一笑。看到他們玩家家,我倍感親切,因為我們小的時候也玩過。“家家”里不僅有“姑姑”和“姑父”,還有“舅舅”和“舅媽”等等。只是進了小城里工作后,不曾見了,城里面的小孩好像沒有這種游戲。
進村的路已經是砂漿水泥路面了。據楊旭說,原來這里都是石子鋪設的路。因為破損嚴重,路實在不好走,最近才用“一事一議”的經費砍平的。所謂的路,其實更象是巷。路的兩旁都是用大石頭砌成了高墻。巷也拐彎抹角,稍不注意就進入了別人家的小院去了。我去過安順的屯堡,我覺得楊家牌也有安順屯堡的那種味道。一些院落里還是大石鋪就的,房檐下的臺階也是條石打制的。更古舊的木房,其板壁用的還是大方石塊裝的。我問楊旭,當地過去有地主嗎?回答沒有。他說這里過去也駐過兵。說明這里和離此不遠的王家牌一樣,也是軍屯和民屯所在地。后來,我查找資料,也證實了這一點。
貴州楊氏家族比較大,從唐朝開始,以楊再思開創的“再、正、通、光、昌、勝、秀”字輩以來,人口發展到五百多萬,黔東、黔東南乃至全國地都有他的后代。而且,楊氏家族也跨越了多個民族,他們有漢、苗、侗、布衣、水等等。這其中有楊再思后,也有非正宗的。因為這里涉及到賜姓或隨姓。再思為“十硐蠻”之首,他治理下的那個地方多是少數民族,而少數民族多有名無姓,有的是子父連名。從楊家牌楊氏家譜來看,他們也說是楊再思之后。且是再思之子正滔之后裔。從楊秀松到現在,已發展到了21代了,人口三萬多。楊再思因其“撫黔苗有功,惠愛于民”,受到朝庭的重用,其后代多當土司和地方官,如施秉的偏橋左長官司、前江長官司等均為楊氏族人當任并世襲。楊家牌楊氏很可能是這一原因,也為朝庭在楊家牌設屯置哨——即“牌”。歷史上,楊氏均視為“忠君”的,而當朝庭走向鎮壓人民的極端道路時,他們也要反朝庭的,比如楊大六就是這樣的人物。
太平山有最美的草叢
早晨起來,我們的目標就是去一個叫“澗果”的地方去,楊旭說那是一個高原草場,要我們到那里去看看草場的美景。楊家牌村的早晨十分的明亮,村口邊的那一片水稻長勢很好,深綠色稻草尖上掛著明恍恍的露珠。昨夜停留在葉片上的蜻蜓顯得沒精打彩,它要等待陽光出來后曬干了身上的露水才能起飛。楊家牌的寨后是一大片蔥蔥郁郁的森林。高的是蓯樹(馬尾松),低的是茶樹,當然也還有一些次生樹種。高原上的地衣很厚,更顯了森林生態系統多樣性。
澗果是苗語,苗音叫“jeex ghob”。直譯為漢語就是“鴿子坪”。說是古時候,澗果那地方經常有斑鳩出沒,所以人們將這地方叫作“澗果”。而“澗果”漢名叫太平山,說是這名字與咸同苗民起義有關。為了能盡快到達太平山,我們是操近道上山的。這是一條公路便道,原有運輸車輛行走過的。這太平山上生產一種碳化硅石材,呈褐色,當地百姓多用作磨刀。有人將其打制成碑、地基石條、石臼、擂缽等等。公路就是為運輸這些石材而修建的。后來聽說是為了保護太平山上的環境,而放棄了這種石材的開?。
也就在生產石材的地方,生產著一種天然的常綠闊葉樹,葉呈長形,葉脈象魚刺,四季常青,十分茂盛,是一種特殊的樹種。楊旭說,他經常到這里來,就是怕別人偷挖盜走。他對我們說,如果有專家指導,扦?的技術過關,他要將這種樹進行廣泛種植,讓這一特殊物種為城市的行道綠色增添風彩。
太平山過去是一個大森林,這里的動物很多。一百多年前,這里曾發生虎患。一天,天色已晚了,一個叫秀孟的老農還在山上干活。突然:“?——?——”幾聲,一只老虎朝他襲來,他舉起手中的柴刀朝老虎打去,虎沒中,可他確被老虎吃了。人們找了幾天才找到他。此時他只剩下半堆白骨。人們知道他被老虎吃了。因為沒有辦法收拾尸骨,他們只好就地將其安埋了。后來,人們就那地方稱為老虎坳。自從那次以后,人們便不敢再上山了。要上山,得找幾個人一起才敢去。
隨著地勢在抬升,風大了起來。風將山上的樹吹得挲挲直響。七月的天,能有這樣的風吹拂著,人顯得十分的愜意。一路上,我們所見到樹越來越矮,大的樹逐漸減少了。路的兩旁長著很多開花的植物。有一種植物開著紅花,花蕊是黃色的。花謝過后,長出一種花瓶狀的果。楊旭是本地人,他說這是用于制作釀母菌的一種原材料。當地苗族人釀造酒時,就是用它來作酵母的。而且聽說這種酵母發酵制作的酒,其味甘甜醇香,飲后不打頭。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到達了太平山草場。說實話,我沒到過北方的草原,這已經是我平生看到的最大草原了。草場的草甸很厚,草也長得很好,綠茸茸的,沒有一點干枯的枝。草場里雜生著一些野花,有白色、紅的、藍的、黃的……。這里長著許多野生桔梗,植株很瘦,花則很艷。桔梗是我國傳統常用中藥材,功效具有宣肺、祛痰、利咽、排膿等功能,主治咳嗽痰多、咽喉腫痛等癥狀。藥食兩用,需求量較大。桔梗喜光、喜溫和濕潤涼爽氣候。在太平山能見到桔梗的生長,可以證實這里的氣候濕潤涼爽。
太平山還生長一種?,苗話叫“樸瀏費”,果呈紅色,莖干上長有刺,摘起來食,果味酸甜酸甜的。大家都在爭著摘吃。楊正東老書記介紹說,過去當地有人用它來熬糖,有時還拿來釀酒。其實這種?的葉、根還可入藥,苗家人用它來清熱解毒,據說有祛風收斂的效能。
太平山草場的中心有月牙池一口,?水面積1500多平方米,是過去人們為了?水灌溉楊家牌的耕地而興建的。月牙池不深,池水卻很清亮。它的周邊是綠色的,幾只蜻蜓在池里的草尖上飛來飛去,指頭大的小青魚不是從何而來,在水草間游蕩蕩著,讓這月牙池顯得生機勃勃。
貴州高原屬喀斯特地貌,能出現能夠看到這種綺麗獨特,風光濃郁的景致,那是一種福氣。
太平山草場東高西低,草場的面積達幾千畝以上,滿眼望去,也讓你產生進入北方草原的那種錯覺感。登到草場的最高處,四周環尋,我們同樣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北面的冷屏山,氣勢逼人;東面的牛島坡,直插云霄;南面的清水江象一條彩帶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西面的香爐山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沒精打彩。田園、村落、彎曲的公路……各種景象盡收眼底。
看到此景,同行的卡柳說,這么好的景應該是城里人夏日休憩的好地方了。楊旭支書說,他們的村也有開發的想法,前些年,有人想在這里種草養羊養牛,不知道怎么回事,沒有成功。我去過黃平比較大的草場——冷屏山,我還看到有人在那里種草養牛養羊,原生草場地破壞了,而他們種植的草又長不出來,到那里你根本看不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風景,倒是讓我看到了那一片一片的黃泥土地。由此,我還是認為:太平山的草場應該保護下來,認真的規劃,還是讓人們來領略這原生態草場的風景吧。
四百多年前的攔山溝
離開了草場,我們又去了太平山草場的南坡,雖說草場和這南坡是相連的,而景致確不相同。這里植被很好,都是樹木。在一些小坪地里,有人在種植果樹。楊旭支書也栽培了一些核桃樹。樹還很小,熟話說“桃三李四核十年”,我感覺種核桃是不是周期太長。楊支書說,這品種只要四五年,四五年也行,但愿五年過后我也能品嘗到他種的核桃。
在這片森林里,高大的樅樹下長著許多的山茶樹。有的正在開花,而有的已經結果。于是大家在想,是不是把山茶樹作為一種開發項目,讓它發展起來呢。回答是不可能的,因為現在樅樹大了,林業部門不允許砍。當然,林業部門是正確的,保護森林植被,對于一個森林?蓋率比較低的黃平縣來說十分重要。其實認真分析,我認為這里也可以做這樣的實驗。規劃一部分地方,讓茶樹作為主要經濟林木,經濟效益也許更好一點。近年來,由于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在城市人群里有些人過多地攝入動物油脂,產生了一些疾病,比如高血脂引起高血壓、心腦血管疾病、動脈硬化等等,給人的人體健康造成了影響。而山茶油是疾病患者理想的食療保健油,它可以降血脂、降低血脂的,和舒張血管,清除血液中的膽固醇,軟化血管等作用。從這個意義上講,只要經濟效益好,發展山茶樹也是一項不錯的選擇。
我們往回的路是一條石頭鋪成的山道。寬有一米至兩米,路面很規整,外坎邊還砌起了半米高的墻體。稍微?的地方還有梯級石坎。有的地段十分完整,而有的地段遭到了破壞。蜿蜒在山間,有點類似于古代的驛道。我覺得很奇怪,難道這大山之上,還是古代的驛道嗎?問楊正東先生,才知道,其實這是一條攔山溝。攔山溝我見過,它就是一種排水溝渠,它的作用是將天上下來的雨水攔住,讓它水流進田里,以確保耕地的水源。不過,楊家牌的這條攔山溝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溝渠了。就從年代,他的歷史就厚重得多了。他可是楊氏族人開山劈土的典型實例了。
楊氏族人最早進入楊家牌時,這里還是一片大森林,他們的先祖們披荊斬棘,勵精圖志終于開出了大片大片的良田。還開出了100擔大田,石坎最長達500米,石坎壘砌斷面為2250平方米。這里的石坎梯田不僅規模宏大壯美、氣勢磅礴雄偉、,而且集“腰帶梯田”、“魚鱗梯田”建筑美于一身,形成了依山而建、就地而立的高原特色耕地。他們從江南來,他們也想在這窮鄉僻壤里圓“稻作夢”。
然而,當這些田開出來之后,水源卻是個最大的困難。為了讓這些梯田也能種上水稻,楊氏族人十分聰明,他發明了一種既能人行走,又能水自流的“攔山溝”。他們首先將攔山溝開出來,然后就地取材,利用當地產的一種石頭,精密地鋪設,用粘土夯緊石縫,又把外坎砌成半米高的石墻以防水外泄,經過好幾十年的努力奮斗才將工程完工。他們建設的攔山溝,排水有序,明溝暗道暢通,人畜步道兼備,其設計的思路可謂科學到“佳”了。就石料而言,當時就用去了幾十萬方,其工程可謂大也。可以設想,在那個沒有交通工具,沒有開石山的設備的情況下,全靠人工力量,要完成這樣大的工程量,是何等的艱難。四百年過去了,這些設施在當代仍舊還發揮著灌溉耕地的作用。
說到灌溉,我們不得不要說“分水石”,這也是楊家牌人的一項發明。在楊家牌田園的一些溝渠里,你總能看到一塊塊石條,它橫溝而攔,上面有凹槽,凹槽有兩口的,有三口的,也有四五個口子的。凡是溝渠下有田地的,有幾口田,就有幾個凹槽。外地人不知道其用,當地人當然知道,它其實就是一個“分水石”。楊家牌缺水,滴水貴如油,但當攔山溝上的水來時,人人都爭著往自家的田里灌,上游的田先得水,下游的田后得水,靠近溝的田先得水,離開遠的田沒得水。于是,寨子里的人為爭奪田水常常大動干戈,逞強公開放水者有之,兇挖夜盜水者有之,搞得族人不得安寧。到了道光初年,這種矛盾得到了進一步激化了。寨中阿樓、阿修等人,一紙控告書送到了重安土司張氏手中,張氏是土司,“理苗之事”不可不做。于是,張氏通過與楊家牌的寨老及眾親友商議,發明了石刻分水的辦法。并按田丘大小,溝渠的遠近給予分配水量。
關于“分水石”的碑,現今還存放著,那是我和卡柳去采訪時,楊旭支書伙同族人共同挖掘出來的。碑高二點六尺,寬一點七尺。碑額上寫作“永遠為據”,碑文字跡有些脫落,能見到的字是:“阿香、阿報、阿養、楊登魁、阿散、阿?、楊盛技、楊起貴、阿送、阿都、阿所、保修等……田福,遵斷立碑永為據。水田阿樓、阿修……爭奪我等水溝,是以控告。本主張父母官張案下眾斷……接……之水……得事……我等上塘之水飲……田多寡分水……有石灌養,不得持強兇挖夜盜之水……持強夜盜,忍(任)憑我等伐(罰)銀一兩,酒五乎(壺),我等之……爭多論水自行茲事遵斷,今立碑,永無爭奪。所有上塘是我們阿吉、阿久、阿根、楊起貴等四戶得買官業之塘。今彼等之田亦要上塘水灌養,求我四戶讓,各按石條,不得持強夜奪。日后彼等,不得言講……業之塘今立碑”。落款為:“道光五年六月十三日立”(公元1825年農歷6月13日)。碑文語言不是很順暢,也還有很多的錯別字,但從碑文上,我們可以了解到一百八十多年前,楊家牌人是怎樣分配水源的。同時,我們還可以得知,“持強夜奪”水源,還要受到“伐(罰)銀一兩,酒五乎(壺)”這樣的懲處。如今,楊家牌人也還按照這一古老的分水方法放水養田。
“六月六”的傳說
楊家牌楊氏原為漢族,楊家牌開寨先祖楊秀松(苗名垢芬),從谷隴遷過來時,娶的媳婦是漢族呂氏,到了楊家牌后由其子楊再權娶了苗族姑娘后,才逐漸變成了苗族的,其后各種習俗也便“苗化”起來。楊氏家族在到楊家牌之前沒有多少節日可過的,除了春節以外,就是“五月五”端午節。楊家牌沒有河,更不可能有賽龍舟那樣的活動進行,這個節日也只是得過且過而已。
翁坪鄉在明代是深苗區,漢族人幾乎無法到達。作為一個漢人來講,要想在這里生存和發展,必須“入鄉隨俗”,與苗族融為一體也才能有立足之地。就是找媳婦這件事來說,你不找苗族媳婦去哪里找漢族媳婦。當再權長到弱冠之年時,他的婚事就提到了議事日程。父母為他的婚事操心不已。再權也在為自己的婚事擔心。好在此君與當地的苗族青年玩得好,關系也混得不錯。他和其他的年輕人一樣,去游方了(到外鄉談戀愛)。一天,他和幾個朋友去了黃飄的白堡坡游方,通過對歌,感情交流,一個叫阿郁的女孩看上了他,并同意與他往來。后來,又經過多次的交流,阿郁同意嫁給了他,這讓再權十分感動。阿郁回到家里,將對再權的愛慕,告訴了家里人。那時,苗族和漢族是有隔閡的。阿郁的父母對她說:黃牛是黃牛,水牛是水牛,哪里有黃牛和水牛關在一圈的?不同意這門親事。而阿郁也有自己的看法,她想:苗族人節日多,逢年過節大家都在走親走戚,漢族沒有這種習慣,若嫁過去豈不是自尋煩惱?但,再權也是一個能說會道之徒,他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贏得了阿郁的芳心,并許諾回去給父母親說說,要楊家也過諸如六月六這樣的節日,這才打消了阿郁的想法。阿郁告別了家人,隨再權等人往楊家牌而去了。
走到半路,再權又感覺到阿郁提出的問題實在是自己解決不了的,又對阿郁說,關于過苗族節日的問題可能要等和家人商量以后再說。阿郁覺得這再權是個不講信用的人,如果他家里人不同意那不是完了嗎?人走到了半路,想回去又怕別人笑話,去又怕受騙上當,想來思去,不如死算了。當她走到一個叫野羅天仙橋地方,竟然縱身一躍,下崖去了。一同接親的人驚駭不小——人都沒有接到家,就跳崖死了,這還了得!大家朝崖壁下望去——一棵刺黎樹掛住了阿郁的衣裙,人沒有落下。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她從半崖上救了起來。再權驚恐萬分,表示一定要家里人同意她的要求。這才讓阿郁跟隨著走到了家。
回到家后,接親來的公雞沒有殺,再權就立即將阿郁嫁過來之事,以及阿郁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訴父母。這垢芬是個懂得事理的人,他不僅滿口答應了阿郁的要求,還狠狠地責罵了再權一頓。阿郁與再權結婚生子不在話下,而白堡寨吳氏家族的“六月六”從此照搬了過來。也就是從阿郁嫁給再權開始,楊家牌楊氏家族從此習苗俗、說苗話、唱苗歌、吃苗酒了。而“六月六”也就成為這里楊氏家族必須要過的節。為了起到對祖宗尊重,他們還在這一節日里多供了一對魚,讓這一吳氏節日在楊家牌也過得有滋有味。
白堡寨每年都有蘆笙節,阿郁每年都要回白堡坡去——到那里過節,到那里踩笙。當白堡山的蘆笙吹動的時候,其音傳到了楊家牌,太平山的地下好像也在抖動。阿郁覺得,這可能對楊家牌不利,她想選擇了好的日子,也要在太平山吹奏蘆笙。她找來了巫師,查堪了地勢,就在太平山的半山腰巴娥辦起了蘆笙場。楊家牌的蘆笙節選擇在三月的馬日,如果當月遇上三個“馬”日,就選擇中間那個馬日作為起蘆日。如果是兩個馬日,就用前面那個馬日作為起蘆日。從此以后,楊家牌也有了自己的蘆笙節——巴娥蘆笙節。
“六月六”故事是個傳說,沒有文字依據,如果是杜撰,也杜撰得合情合理,很有可信度。阿郁嫁再權,讓一個漢族山寨從此成為了苗寨,習苗俗、說苗話、唱苗歌、過苗節……雖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改革,但也有點類似于北魏孝文帝改革的味道。故事讓人們領悟到一個道理,那就是江澤民同志所說的“三個離不開”——在我們祖國的大家庭里……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各少數民族之間也互相離不開。其實,作為“民”來說,四百年前,楊家牌人就已有“休戚與共、和諧相處”這種意愿了。
作者:貴州省施秉縣苗學研究會 吳安明(紫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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