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亚洲影视,国产精品丝袜一区二区三区,夜夜揉揉日日人人青青一国产精品,波多野结依一区

歡迎來到 短文詞典網 , 一個優秀的優美短文鑒賞學習網站!

加入收藏

您所在的位置:首頁 > 短篇美文 > 雜文精選

雜文精選

那些風華絕倫的女子(四)

分類: 雜文精選 短文詞典 編輯 : 大寶 發布 : 10-23

閱讀 :725

民國”文妓“蘇青

(一)蘇青簡談

蘇青(1914年~1982年) 中國作家,小說家、散文家、劇作家。是與張愛玲齊名的海派女作家的代表人物。浙江寧波人。1933年考入國立中央大學(1988年更名為東南大學)外文系,后畢業移居上海。蘇青本名馮允莊,早年發表作品時曾署名馮和儀,后以蘇青為筆名。

1933年考入國立中央大學(南京大學)外文系,后畢業移居上海。1935年,為發抒產女苦悶,寫作散文《產女》投稿給《論語》雜志,后改題為《生男與育女》發表,是為創作的開始。

1940年代初因婚姻變故而成為以文為生的職業作家,作品主要發表于《宇宙風》、《逸經》、《古今》、《風雨談》、《天地》等雜志。

1943年,代表作品長篇自傳體小說《結婚十年》開始在《風雨談》連載,一時被目為大膽女作家而毀譽紛紛;該書次年出版單行本,半年內再版九次,到1948年底,已有18版之多。又被稱為“猶太女作家”。

1947年,《續結婚十年》出版。

蘇青寫作了大量散文小品,結集為《浣錦集》、《濤》、《飲食男女》、《逝水集》,此外還有長篇小說《歧途佳人》等。為三四十年代海派文學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上海文壇最負盛譽的女作家”。同時進入出版界,曾主辦《天地》雜志,創辦《小天地》雜志及四海出版社。抗戰勝利后,作為落水作家被傳訊。

1949年后留居上海,擔任越劇團專職編劇。曾編寫《江山遺恨》、《賣油郎》、《屈原》、《寶玉與黛玉》、《李娃傳》等劇目。其中1954年《寶玉與黛玉》演出連滿300多場,創劇團演出最高記錄。文革中多次受批斗。1982年病逝。

(二)蘇青與張愛玲

心高氣傲的張愛玲曾說:“把我通冰心、白薇他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只有和蘇青相提并論,我才是心甘情愿的。 至1945年夏為止,張愛玲在《天地》上發表了許多散文。其中有與蘇青做同題文章的《談女人》,還曾與蘇青在同一專題下作文。藝術上兩人彼此非常敬重。蘇青在雜志編后記里不時夸贊張愛玲的作品,比如稱《封鎖》為“近年來中國最佳之短篇小說”。張愛玲一有作品集要出版,蘇青馬上又很積極地加以宣傳推薦。張愛玲則寫過一篇題為《我看蘇青》的長文,堪稱蘇青的知人之作,她在文中寫道:“低估了蘇青的文章的價值,就是低估了現地的文化水準。”利用自己在文壇上的聲譽和地位,肯定蘇青的文學創作水平與價值。張愛玲此言,不僅在當時為廣受爭議的蘇青正了名,甚而在20世紀90年代后,因社會上興起“張愛玲熱”而連帶起人們對蘇青的關注。

張愛玲蘇青胡蘭成他們仨是什么關系?三角關系。“對蘇青,張愛玲則難以完全消除戒心,因為她深知離了婚的女人是寂寞的,她深知的還有胡蘭成是“難得滿足”的”。

蘇青與胡蘭成是大同鄉,初由《人間》雜志主編吳易生介紹相識。單從胡蘭成《今生今世》里寫他出獄后去見蘇青,并從她那里打聽得張愛玲住址一節,就可略窺兩人的關系了。蘇青與周佛海夫婦關系也不一般,她曾拜楊淑慧為過房娘,《天地》剛開張時,楊淑慧即送了兩萬元作為賀禮。所以蘇青到周家去為胡某求情,原屬正常。不正常的是張愛玲愿意陪同。

張愛玲雖然與胡、周都不相識,但他二人的事跡,快人快語的蘇青會告訴她一些。胡蘭成在入獄前已出版有《最近英國外交的分析》、《戰難和亦不易》、《爭取解放》等書,還先后在《中華周報》副刊、《人間》雜志、《天地》雜志上發表了《周作人與路易士》、《人間味云云》、《關于花》、《談談周作人》、《論書法三則》、《“言語不通”之故》等文章,張愛玲可能會有所耳聞或讀過一些,對這位才子型政治家的胸懷與文才可能會從文中有所了解。大家同是舞文弄墨之人,她與他雖不曾謀面,但不妨礙她起惻隱之心,生惜才之意。她與蘇青雖然相識不久,交往不深,但以蘇青熱情爽朗的性格,是容易使人與她“快熟”的。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寫到他在《天地》上讀到張愛玲的小說《封鎖》,竟讀了一遍又一遍,還寫信給蘇青,問“這張愛玲果是何人?”還收到蘇青的回信,這都是11月中下旬發生的事。所以張愛玲或許先已從蘇青那兒得知胡蘭成入獄前曾來信詢問過她,而對胡蘭成有了一份感激,也可能預感到這是一位知己者,結果蘇青一邀同往周佛海家為其求情,她便慨然應允了。

胡蘭成由死罪而重獲自由,重睹《天地》,該有恍若隔世之感。《天地》已出至四期,第三期上有張愛玲的一篇《公寓生活記趣》,因是散文的緣故,一支筆舞得更加好看,妙趣橫生而更見作者才情;第四期上是散文《道路以目》,寫路邊見聞,雖然有點思想,但總的來說寫得拉雜、無趣,有湊字數的嫌疑。當然胡蘭成不會因此而降低對張愛玲的好感與興趣。張愛玲在文中竟也以“窮親戚”為喻,這與他的是巧合呢,還是迎合?這又令人懸測。作品之外,雜志上還登了一幀張愛玲的小照,胡蘭成終于抑制不住向往之心而離寧赴滬,去見張愛玲。

《天地》每期都有張愛玲的作品,持續了整整一年。其后的中斷也不是真正的中斷,而是蘇青又創辦了《天地》的姊妹刊物《小天地》,張愛玲將作品移過去兩期,接著又回來,直到1945年5月為止。

張愛玲給《天地》的散文,多是一些不過于嚴肅、重大、理性的話題,內容常是切身、輕松、雋巧的。與她發在《雜志》上的作品相比,可以看出她對《雜志》如對師長,對《天地》則似姐妹。對前者用的是敬重,對后者求的是親切,“叨在同性”的親切。這是《天地》的風格使然,也是張愛玲對它的定位。

張愛玲不但為《天地》撰稿,還為它配插圖,設計封面。蘇青寫的一篇《救救孩子》,題頭即有張愛玲的畫:一個兩歲左右的小胖囡,一邊一只羊角辮支楞著,一臉擔驚受怕的表情,一只手扒在欄桿上,上嘴唇就也擱在欄桿上,可憐極了。《天地》第11期到14期的封面就是張愛玲設計的,畫面有天有地,與雜志名相稱,天上有幾片云,地上仰臥著的大概是一尊佛的頭頸,簡潔而浪漫生動。

除了《“言語不通”之故》之外,胡蘭成在《天地》上的作品還有四五篇文章;他還為蘇青的天地出版社辦的另一小型文學刊物《小天地》寫過幾篇文章,包括《談談蘇青》。

蘇青很尊敬張愛玲,張愛玲也很喜歡蘇青——胡蘭成與蘇青也很好,與張愛玲也很愛——在三人看似水乳交融的關系下,是各人懷揣的復雜而微妙的心理。

胡蘭成當初由《天地》驚見張愛玲之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與她結識,于是從南京趕到上海去。那天他出了車站不先回家,徑至蘇青編輯部,卻對前來的目的一時按下不表。胡蘭成后來在回憶錄里說當時蘇青見了他“很高興”。

蘇青高興,固然是為朋友終于平安,也應包含朋友一平安了就來看她而帶來的喜悅。所以胡蘭成此時不提張愛玲,他是怕掃了蘇青的興。而后胡蘭成與蘇青一同上街吃飯,仍不提張愛玲。飯畢到了蘇青寓所,這才提出想見張愛玲——是將蘇青的興致安頓妥帖了,方姍姍啟齒。

“張愛玲不見人的。”蘇青這樣回他一句。她說的是實話,可是其中也多少帶了點情緒。先前胡蘭成讀《封鎖》,喜不自勝,寫信來問,蘇青就曾回他一句:“是女子。”近于搶白。胡蘭成向蘇青要張愛玲住址,蘇青“遲疑了一回”才寫給他。

張愛玲不熱衷與人交往,除了她覺得自己待人接物方面“驚人的愚笨”外,更主要的是“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她“充滿了生命的歡悅”。而她的讀者是她最不愿意見的人,這一點她晚年尤甚,至死不渝。她一定與蘇青打過招呼,不要對一般讀者泄露她的住址。蘇青的遲疑,當應有此原因;而且從蘇青自己的意愿來說,也未必情愿胡蘭成去見張愛玲,因為她對胡蘭成的男人性是了解的。

可事情的發展還是大大出乎蘇青的預料。胡蘭成按址上門,吃了張愛玲的閉門羹,蘇青尚未來得及心下大快,次日張愛玲就成了胡家的座上客,而且首次會面便長談不可止!蘇青若知道了,恐怕會大詫其異。

胡蘭成與張愛玲是二月里才相識的,春天尚未結束,兩人就已經如火如荼了。蘇青看在眼里,心情應該復雜。不論作為朋友,還是同為女人,她都不免會為張愛玲擔心。不是擔心胡蘭成的身份,而是擔心胡蘭成是已婚男人,而且是慣于獵色的已婚男人。盡管張愛玲聰明過人,畢竟涉世不深,只怕被胡蘭成“騙”了去。蘇青大概曾想過要去提醒張愛玲,但同時又怕會吃力不討好而自討沒趣,張愛玲可不是個大大咧咧隨和的人,弄不好反而讓自己渾身不自在。這么一想,蘇青的腳步便變得遲疑。即使她仍忍不住俠義之心,在一個適當的場合,借一個恰當的機會向張愛玲婉言,結果大約也是近乎于無的。

張愛玲最初與胡蘭成交往,雖大有相見恨晚之勢,卻不是一見傾心的。張愛玲不是,胡蘭成也不是。從根本上說,他的確是愛她的才,而不是她的人,即便有她的人,也是愛屋及烏的結果。張愛玲雖然喜歡胡蘭成,但她最初以為自己是不會陷進情網里的,而只限于兩情相悅。所以她對胡蘭成說:“你說沒有離愁,我想我也是的。”而且并不在意胡蘭成已有妻室,甚至對他有許多女友乃至狎妓游玩也不吃醋。張愛玲也是由此斷定自己不會愛上胡蘭成。

所以如果此時蘇青向張愛玲提忠告,張愛玲聞言也許會忍俊不禁、撲哧一笑。等到張愛玲忽一日變得煩惱而凄涼,有了胡蘭成所謂女子愛了人的委屈,繼而驚覺不妙,寫紙條叫胡蘭成不要再去看她,而最終又以玉照相贈,將對他的歡喜說出了口,“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云云:若此時蘇青再加勸說,便無論如何也已經遲了。

以蘇青與胡蘭成的關系,她若不愿眼睜睜看著他與張愛玲做錯事而欲加阻止,她會覺得向胡蘭成開口更易些,想要使他倆懸崖勒馬,韁繩也在胡蘭成這邊,因為她知道張愛玲是情不自禁,而胡蘭成則是有心縱情。

有天晚上胡蘭成在蘇青處勾留,張愛玲恰巧翩然而至。邂逅相遇,張愛玲心中立刻泛出醋意,一時不及掩飾,胡蘭成看出來了,蘇青不會看不出來。張愛玲走時,胡蘭成也許會一同告辭了跟出去;也許會為表明什么,仍不動身。那么這時蘇青就極有可能會向胡蘭成發出警告,說你愛沾花惹草,對其他女人也就罷了,對張小姐可不能這么隨便,張小姐不是一般女子,而且是黃花閨女,你若弄出個始亂終棄來,罪過就太大了。

及至后來,卻真的有一天胡蘭成與張愛玲成婚了,雖非明媒正娶,婚書媒證人等等也跡近兒戲,畢竟與朝云暮雨不可同日而語。蘇青也應至此才真正放下心來,并以為自己當初的擔心是錯了,以為從不專心的胡蘭成這回是認了真了。又眼見他二人卿卿我我,喁喁噥噥,直如伊甸園的亞當夏娃一般,幸福得掰不開了,當時大概只會羨慕,哪里還會想到如此神仙眷侶,末了竟也會落入凡夫俗子的癡情女子負心漢的窠臼呢?

張胡結合,蘇青的受益是作為媒人,張愛玲對她多少懷有感激;作為報答的方式之一,張愛玲對蘇青的雜志傾力支持。

1944年春,蘇青的散文集《浣錦集》出版,免不了分送朋友,張愛玲與胡蘭成各受贈一冊,兩人各寫一文賀之,看來不像是應蘇青之請寫文章宣傳,因為書極為暢銷,張胡的文章中主要也在評人而非評書,更有可能是朋友有喜,于是欣然命筆相賀;那時他倆又正在熱戀中,或許是興之所至,相約玩一回同題作文的游戲,這才有了張愛玲的《我看蘇青》與胡蘭成的《談談蘇青》。

張愛玲在《我看蘇青》中寫道:“至于私交,如果說她同我不過是業務上的關系,她敷衍我,為了拉稿子,我敷衍她,為了要稿費,那也許是較近事實的,可是我總覺得,也不能說一點感情也沒有。”這是張愛玲的故意低調,何必如此呢?其后張愛玲舉出“去年秋天”的一個雨天,她與炎櫻陪蘇青去時裝店看新做的黑呢大衣,這大概是她倆有“一點感情”的例子。

不難看出,張愛玲在《我看蘇青》中有許多地方是在勉力說蘇青好話的,甚至有的地方還不避討好蘇青的嫌疑,比如她說“我想我喜歡她過于她喜歡我”。

可是有意味的是,張愛玲同時又在文章中時而有話不好好說,皮里陽秋,有意無意地貶低蘇青,至少也是居高臨下的,比如她說“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只有和蘇青相提并論我是甘心情愿的”。乍一看,好像蘇青很被抬舉,但反過來看,其實是張愛玲在紆尊降貴。

張愛玲又寫道:“無論怎么說,蘇青的書能夠暢銷,能夠賺錢,文人能夠救濟自己,免得等人來救濟,豈不是很好的事么?”像是在稱贊,也的確是在稱贊——把對象降到一個較低的位置來稱贊。

張愛玲拿蘇青的《結婚十年》與《浣錦集》作比較,不說《浣錦集》比《結婚十年》好,而是說“《結婚十年》比《浣錦集》要差一點”。

蘇青很看重自己的理論文章如《道德論》、《犧牲論》等,她的那些與人打筆墨官司的文章也很見機智,還有數量不少的議論文章也相當有見識,可是張愛玲卻這樣寫蘇青:“即使在她的寫作里,她也沒有過人的理性。她的理性不過是常識——雖然常識也正是難得的東西。”

另外還有:“人家拿藝術的大帽子去壓她,她只有生氣,漸漸的也會心虛起來,因為她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她是眼低手高的。”竟把蘇青框定為一個只會“作”而不懂“理”的作家,雖然也把蘇青捧為“作”的高手,畢竟“眼”是“低”的,而不管是眼高手低,還是眼低手高,聽來都不是一句夸人的話。

總之,張愛玲看蘇青,視角用的是俯瞰,而不是平視,當然更不是仰視。字里行間,多的是示以關懷甚至提攜。尊重也只是一種示以大度的謙讓,而不是恭敬。

由張愛玲筆下的蘇青來反觀張愛玲,張愛玲在《我看蘇青》開頭的一段話,忽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那段話是:“蘇青與我,不是像一般人所想的那樣密切的朋友,我們其實很少見面。也不是像有些人可以想象到的,互相敵視著。同行相妒,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何況都是女人——所有的女人都是同行。”

嫉妒是當己不如人卻又無法改變現狀時所產生的一種怨懟情緒。同行因為彼此從事的是同一種勞動,更具有可比性;一比就有高下之分,故易生妒。但就張愛玲與蘇青來說,兩人孰高孰低,區分并不困難。倘若其間有妒,也照理只應是蘇青妒張愛玲,不可能出現相反的狀況。即使是在寫作同行的意義上,張愛玲也不存在嫉妒蘇青的問題。為什么張愛玲要拿不存在的問題來說?細究其原意,這所謂同行,指的不是同業,而是同性。

雖然張愛玲說“所有的女人都是同行”,但并非因此要妒盡天下所有的女人。她的用意實在是只指蘇青一人。她用泛指來掩蓋確指。因為蘇青,只有蘇青,在與她張愛玲作為狹義的女人,共同面對一個胡蘭成的情況下,才具有令其生妒的意義。

蘇青在她的《談女人》里,也曾言及離了婚的女人對有夫之婦構成的威脅:“……橫豎沒有男人,便不怕別人侵奪我,而只有我去侵奪別人的了”。

雖然是泛泛而言,但張愛玲如何不心知肚明作家寫東西向來是貌似在寫別人,其實寫的總是自己。所以怕只怕蘇青這話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蘇青一定無意,張愛玲卻多半會有心的。

張愛玲寫《我看蘇青》至某處,忽又不無突兀地說道:“即使她有什么地方得罪我,我也不會記恨的。”卻又忍不住補充一句:“并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此固然能表明張愛玲這里的意思確非指作為女人的蘇青,但同時也透露出她對作為女人的蘇青是耿耿于懷的。最后一句當然是畫蛇添足,但往往是那只多出來的腳丫,挾裹著的信息最多;若能吃,也一定是比蛇身更有滋味的。蘇青除了“因為她是個女人”而有可能得罪張愛玲外,還有什么地方能得罪、會得罪張愛玲呢?延發稿件?拖欠稿費?

對于蘇青與胡蘭成的關系,張愛玲可能只是由種種跡象而起疑;也可能會直接從胡蘭成嘴里聽到事實。因為以胡蘭成的性情,及與張愛玲相處的情形,實不相瞞太尋常了。不管實際的情況如何,張愛玲的話卻都說得通,既給自己留了余地,又予人保留了面子。

張愛玲的用意只是為了表明態度:不計較。但含有時間性,即不咎于既往。有時候不計前嫌,是作為勸戒將來的條件的,并非表明敬請繼續、我自寬宥。

張愛玲對蘇青雖然不能做到不存一絲芥蒂,但一來她自視較高,明著疑心蘇青,首先她的自尊心就受不了。二來她又深知蘇青是個宅心忠厚的人,想必對自己不至刻意傷害。而蘇青的精明是只在表面,內里“也沒有過人的理性”,“女人的弱點她都有”,因而被張愛玲視作可愛,自易容忍“有蘇青這么一個人存在”,甚至樂于與她為友了。

對于蘇青來說,胡蘭成也不可能是她“謀愛”的對象,張愛玲的介入,也就談不上是離間。而當她倆成為朋友后,她甚而可能對張愛玲會懷有某種歉意。或許作為一種掩飾,她對張愛玲一有機會就極力夸贊,以至在張愛玲座談會上,一向口伶舌俐的蘇青,竟口不能言而求諸筆。

張愛玲的《我看蘇青》,看似張愛玲與讀者談蘇青,其實更像是張愛玲在對蘇青表白,而且說話十分小心謹慎,猶如面對一個挑剔的語法老師,主謂賓,定狀補,邏輯加技巧,原想要做到滴水不漏,可聽起來卻使人覺得累得慌。典型的有:“我想我喜歡她過于她喜歡我,是因為我知道她比較深的緣故。那并不是因為她比較容易懂。”

本來張愛玲完全可以直截了當地說,因為我知道她更深,所以我喜歡她超過她喜歡我。可是這樣的話,蘇青會不會反對呢?蘇青也許會說,我比你閱歷深,憑什么說你對我的了解超過我對你的了解?難道你的言外之意是說我對你不夠喜歡嗎?而加了一個“我想”,局面頓時改觀,不僅僅是話中留了余地,客觀事實的斷定更一變為主觀情意的表達,自然中聽多了。而張愛玲還要在最后加一個補丁:“并不是……”,委實周到得無微不至。

張愛玲的過分周到,表現了她對眼中“很容易就多心了”的蘇青心存顧慮,至少是一種客氣,客氣便是見外了。這些地方可以覷出彼此的親疏。

張愛玲處理她與蘇青的關系近于她對《天地》的定位,雖然可以用“親切”一言來蔽之,但兩人的關系還是有些微妙的意味,所以她倆只能是“親切”而不會是“親熱”——張愛玲把“親熱”給了炎櫻。所以她與胡蘭成結婚時,媒證人是炎櫻而不是蘇青。在張愛玲心里,許多事分得很清楚。

炎櫻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與蘇青頗為相似:熱情,爽朗,單純(也同樣“不是一個清淺到一覽無余的人”。),有文化,懂幽默。她的一個名言是改外國諺語“多一個人多一份智慧”的“兩個頭比一個頭好”為“兩個頭比一個頭好——在枕上”。后語一加,意思全變,頓時妙趣橫生。張愛玲將她的這些妙論與巧智記錄下來,輯成一篇《炎櫻語錄》,登在蘇青的另一個雜志《小天地》上,炎櫻之名因而得以存之名著,傳之久遠了。

張愛玲對蘇青與對炎櫻的態度不同,還可以從張愛玲晚年“欽定”的相片集《對照記》中看得出來。其中炎櫻的照片有多幀,不僅有與張愛玲合影的,甚至還有單獨拍攝的。而蘇青則與胡蘭成待遇相同——付之闕如。

中年后的男人對于活潑可愛淘氣的女孩沒有不喜歡的,胡蘭成也不例外,雖然他并不以此為限。那個后來接替張愛玲而代之、惹得張愛玲到溫州去與之爭短長的周訓德,就頗有幾分炎櫻之風。

炎櫻常與張愛玲結伴出門,她很會演戲,居然可以叫咖啡店的猶太人老板生出惻隱之心而優惠她們,果是胡蘭成所說的“非常頑皮”。

張愛玲是知道登徒子的胡蘭成喜歡炎櫻的,雖然未必像胡蘭成說的有那樣的反應:“愛玲很高興。”但至少張愛玲是能接受的。這是因為她對炎櫻比較放心,故而且由胡蘭成去空喜歡好了。但對蘇青,張愛玲則難以完全消除戒心,因為她深知離了婚的女人是寂寞的,她深知的還有胡蘭成是“難得滿足”的。

(三)蘇青沉浮

1。蘇青做官

《古今》第29期黎庵的《編輯后記》說:“蘇青女士近方服務本市某機關,以女子現宰官身,必多所擘畫,以福我市民”云云。此期《古今》出版于1943年8月16日,則蘇青做官,當在1943年7月左右。這一期刊物中,蘇青還刊發了《談做官》一文,現身說法,頗有那種母雞生蛋后的喜悅和揭露官場黑暗的痛快。

蘇青是在離婚與失業之后,因周佛海妻楊淑慧推薦任上海市長的專員。時陳公博是上海市長,蘇青被陳公博拔擢為專員。據《上海特別市政府公報》第31期:“中華民國32年7月1日茲任馮和儀為本府專員此令”,陳公博1943年6月19日寫給蘇青的信:“我想請你做市府的專員,但專員是沒有事做,也太無聊。派到各科辦事,各科習慣對于無專責的專員,時時都歧視。所以我想你以專員名義,替我辦辦私人稿件,或者替我整理文件。”信寫得很誠懇,讓她選擇:同是專員,是派到各科辦事還是在他身邊辦事。結果,蘇青選擇了前者,不是莫國康式的貼身秘書,而是派到各科專司核簽工作報告的專員。蘇青也并非不想在陳公博身邊,但因為有人及時提醒她危險,這里面有情場奪寵的利益,也有傍漢奸而帶來的陷阱,蘇青及時后退幾步,有她比較清醒的考慮。陳公博在信中還提醒蘇青:“但有一件事—不是條件—請你注意,最要緊能秘密,因為政治上的奇怪事太多,有些是可以立刻辦的,有些事是明知而不能辦的,有些事是等時機才可以辦的,因此秘密是政府內為要的問題。”然而蘇青在做官不久,就寫就了《談做官》一文,大爆其官場內幕,好像是那個喊破國王沒穿衣服的小孩。是蘇青忘記了陳公博的提醒?應該不是,在蘇青的眼中,《談做官》的內容不在陳公博提醒的范疇,文人的腦筋是聰明的,又是難得會糊涂的。那么,《談做官》寫了些什么呢?

首先,蘇青為做大官的人抱不平起來了。在她心目中,這位大官應該就是陳公博。她說,做了大官的人是寂寞的,沒有朋友,也不會有愛人,而且家庭也骨肉生疏,“烏眼雞似的”,感情破裂了,還得顧全臉面。做了大官,連自尋樂趣的機會也沒有。……這些話雖然沒有一定的針對性,但讀者很容易把這樣的描寫與陳公博對上號。說完這些,蘇青又指責起官場的弊害來了,她是聰明到一針見血的,然而這在大官們看來,真是可厭:官場存在這么多弊害,不就是說上級官員不能興利除弊,革新政治么?蘇青做官,不是什么專員,仿佛倒是請了個監察官或評論員。我們可以設想,她既然敢于在《古今》上撰文喧嘩,則日常工作中心直口快,忍不住指指點點,應該不在少數。

蘇青在《談做官》結尾說:“官場如戰場,我希望將來能夠提倡女子做官,一定要比較清凈得多。”當她還沉浸在初為官員的喜悅中,陳公博卻忍不住了,勸她辭職了。陳對蘇青說:女人搞政治不合適,辭職后薪金照給。其實,陳公博想說的是,蘇青你不是做官的料。因為女人而搞政治的不是沒有,如汪精衛的夫人陳璧君,籠統說女人不合式,肯定不是由衷的話語。三個月不到,蘇青的官癮就這樣到了頭。

蘇青的《續結婚十年》寫于抗戰之后,所以她對出任市府專員的經歷故意作了回避,語焉不詳,畢竟這是可以認定漢奸的職務,她只說收了“金世誠”的10萬元錢,并參加了幾次宴會,還在花園里想:金總理是沒有靈魂的,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污……甚至連《談做官》這樣的文章,也一句不提及。可是《古今》中刊載著,沒有辦法抹去,而陳公博也是她心儀且感激的人物,蘇青是真誠感謝他的,日本投降后,她還甘冒危險,與陳公博作了告別。

2。蘇青與《江蘇日報》

1944年4月初,《江蘇日報》(出版地蘇州)因蘇青和柳雨生的要求而刊出一則《更正啟事》,內容如下:頃得柳雨生馮和儀兩先生先后來函稱:上月廿三日本刊《揮淚話人間》一文,關于風雨談與天地之銷路問題,查與事實不符,請予更正。茲特更正如上,并致歉意。此啟。

這是一個內容相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更正啟事,但我們略加回味,不難發現三點:蘇青居然也讀在蘇州發行的《江蘇日報》;其次,她很在乎維護自己編的刊物《天地》的發行量(印數);還有就是,蘇青與《江蘇日報》新地副刊的編輯郭夢鷗寫過信。蘇青與《江蘇日報》的直接關系就這些了,該報報道和別人評論蘇青,屬于間接關系,此不置論。

蘇青這封更正信函的起因,源于畫家、散文家吳易生的一篇文章《揮淚話人間》。這個題目有點雙關,不僅話的是當前的社會人間,更主要還是話的他自己編輯出版的《人間》月刊。吳易生的名字使人聯想起唐朝的詩人白居易,白居易居甚易,吳易生偏生大不易,因此,他編輯《人間》月刊的經過,想起來就只有邊揮淚邊追述了。在該文中,吳易生談到自己的《人間》創刊號(42年4月)初印2千,后來又再版了3千,“銷路算得不錯”。到1942年9月出版《人間》第三期時,印數只有1500了。吳易生很是感慨,順便說:“聽說《古今》銷路也慘,《天地》、《風雨談》,也是同樣命運,……”這就是馮、柳兩先生看到的3月23日刊出的《揮淚話人間》中關于《天地》、《風雨談》的銷路問題。

按:蘇青的《天地》創刊于1943年10月10日,吳易生發表《揮淚話人間》時,《天地》正好出到第6期。《天地》出到21期結束,第6期還是剛開始,我們不知道吳易生口中的“銷路慘”是什么標準,不過我們知道,他說《人間》創刊印數五千屬于“銷路算得不錯”,而第3期印數1500的話,就是“慘”了,說明吳易生聽說的《天地》銷路,在他寫《揮淚話人間》時,大概也就是一千五百左右吧。然而,文章刊出,蘇青的更正接踵就到了,聲明“查與事實不符”,卻又不明說印數多少,是一種很含糊的更正。

蘇青《天地》創刊,是首印3千,再版2千,與《人間》的情況差不多。這在她的小說《續結婚十年》中的《吳山點點愁》(見影印本P77)中的說法相同,由此也可見《續結婚十年》記載的真實程度。

蘇青的《天地》是接受了陳公博的10萬支票而產生的,現在看來,蘇青辦雜志有點像公款私用,洗黑錢的嫌疑脫不掉,說起來總是民脂民膏,除非出自陳公博的私囊。在當時,這種情況也很普遍,蘇青還享有配給紙,陳公博也算得是當時文藝的一個守護神。特別可貴的是,他給了錢,又給了紙,卻并不插手來控制蘇青的辦刊,并不預先給定一個什么核心價值觀或別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禁忌,或者要先審查審查,這些都沒有的。

不過,蘇青的《天地》畢竟是請了款的,銷路如何,她必須在乎。當《江蘇日報》有《天地》銷路很慘的話傳播出來,對于她,總有點難堪。我們不知道她的第六期印數多少,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吳山點點愁》中,蘇青講了“錢英俊”的丑事,錢編的雜志,向周佛海吹噓說是1萬份,其實卻是4千份,結果蘇青無意間在周的面前說穿了秘密,“因此錢便恨我入骨”云云。如果蘇青在上海人前說《天地》銷路多少,而《江蘇日報》上卻說銷路很慘的話,蘇青也甚擔心別人會覺得她在欺騙,關系到她為人的名聲,另外銷路還關系到《天地》的廣告收入,因此,蘇青看到《揮淚話人間》,也就不得不更正,但1944年3月《天地》的銷路又會好到哪里呢?據說當時運往北方的郵路也一時斷絕,這也是蘇青雖更正,卻又不敢不能亮明真正印數的原因吧。

3、蘇青催稿

蘇青一生,也就主編了一種雜志—《天地》。在當時,如果說《古今》是意在縱貫歷史,囊括時間的話,《天地》則是乾坤上下,海涵空間的意思。《天地》只出版了21期,其中7-8,15-16還是合刊,總共也就19單冊,量上看并不很多。

蘇青以寫作、出版為生,其敬業精神,確實與眾不同,特別表現在三個方面:一個是大家知道的蘇青小姐坐在裝運白報紙的車上親自押車;一個是蘇青親自到報攤收款;還有就是為了編好雜志,費盡心機地催稿。我在《楊淑慧投稿》一文中談到,楊淑慧“因為馮和儀女士再三勸說,每日催促,而且指定題目,不便堅拒,只好簡單寫出。”蘇青其執著的催稿精神可見一斑。當然催稿、投稿就像求婚,必須你情我愿,雙方互相湊集才行。魯迅的《阿Q正傳》就有胖乎乎的孫伏園笑嘻嘻地催稿的功勞。楊淑慧也是本身有文章要寫,一旦碰到出好題目,再三勸說,并且每日催促的蘇青,也只能乖乖交稿了事。

就這么一個例子,還不能說明什么,不妨再來看一個例子。

梁文若,梁鴻志的女兒,《古今》社長朱樸的續弦妻子,她也難逃蘇青的催索。梁文若在《天地》第六期有篇《談天地》的短文,不多幾句話,卻兩次談到了蘇青的催稿。“二月二日……席間馮女士一再向我索文,說也慚愧,我雖然自小受學于家父,但是從來不敢弄文舞墨,以免貽笑大方。可是馮女士的隆情厚意畢竟是可感的,不便固辭……”結果逼出了一首舊作的小詞。“昨天(2月17日)在古今社又遇到了馮女士,她又向我索稿,并且急如星火,限定二十日之前要交卷。”這回更是厲害,據梁文若在文章后注明,這篇《談天地》竟是1943年2月18日“在樸園午餐,餐畢草此。”真是不得了,經過蘇青這一催,梁文若拋掉筷子飯碗,簡直是采取了立等可取的態度,第二天馬上向蘇青交了作業。

梁文若的這么一行字,一方面在暗示自己倚馬可待的“文才”,另一方面則蘇青催稿之厲害,也宛在眼前。

兩個女子在文章中自供蘇青催稿之功效,或許尚不足說明問題,因為同性之間所謂“女人幫女人”比較能說動對方的心,且女人的心相對比較軟,心太軟,自然在蘇青的猛攻之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了。

巧的是還有男人的自供狀,久經沙場的予且(潘序祖)也經受不起蘇青的催稿,他說:“編者遇見作者的時候,沒有別的事,寒暄之后,自然就是"討稿子"”。

予且曾任中華書局編輯,本身也有催稿的經歷,他在《我之戀愛觀》中說:“記得三年前為《宇宙風》乙刊寫過《吹云隨筆》,里面有一段是描寫"討稿子"的,自問已經寫的很厲害,但是還抵不上本刊編者馮小姐。”原來,予且的這篇文章,連題目也是蘇青限定的,予且說:蘇青的催稿是“限期限字,限范圍出題目”,幾乎天下無二,古今獨一的了。

蘇青催稿的本事,在同樣也做編輯、也經常向別人催稿的予且眼中,也覺得要甘拜下風。鄙人也是蘇青同行,回思職業生活,相比蘇青所為,也自嘆不如。也許,在蘇青眼中,這些作者都是前世欠了她的債吧,所以她會逼得他們這么緊,這是說說笑話的。蘇青做的乃自己的事業,她之盡力,自有內在的動力,我們卻只是謀升斗之資,說起來還只是為他人作嫁,自然所謂動力就難說得很了。

4、蘇青與柳雨生小說《發神記》

讀日本櫻庭弓子《蘇青導論》,注意到她在《在鉛字媒介中》一節有這樣一句話:“顯然是以蘇青為原型的柳雨生小說《發神記》……”,這個說法是我們素來沒有注意過的,真是這樣嗎?

柳雨生的短篇小說《發神記》刊于1944年4月號第13卷第1期的《雜志》。這一期張愛玲、蘇青、胡蘭成都登場了,雜志里面有一個《女作家聚談》,蘇青發表的小說《蛾》,還有實齋《記蘇青》,用櫻庭弓子的話來說,就是“對蘇青的幾乎無微不至的介紹源源不斷”。那么,柳雨生的小說《發神記》是不是用小說形式來介紹蘇青呢?

柳雨生的《發神記》開場是在一節火車夜車車廂里。在一個單位區間里,坐著三位,分別是男子仲華,女子之娟,這兩人同坐一凳,對面是北京口音又因為在江南住過一段,口音有點混雜的男子京生。開場的情景頗有點曖昧,仲華在酣睡,之娟的一雙穿著絲襪的纖足是由對面的京生“溫暖地抱在手中”的。半夜時分,之娟與京生都被驚醒了,京生看到對過的之娟“不失一種楚楚含情的風度”,心里在暗忖著:“說是快近三十光景的人了,不知道她的心里,通過了人情世故和經驗之外,還有著燃燒的愛情沒有。”這篇小說,沒有具體的情節,有的就是斷斷續續的夜半時分在火車上的幾段對話。

一開頭,就是京生挑逗似的問之娟要不要再婚。京生進而又問:“我就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我還有一個四歲的孩子呢!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可以合乎你的對象的條件呢?之娟!”用我們現在的眼光來看,這樣的問話簡直就是說:“你做我的小三吧。”

隨后,之娟話題一轉,談到她的婚姻生活,她和馬君莊的故事。這個故事誠然與蘇青的經歷很相象。隨后,京生又談了他自己的戀愛與婚姻,這里面有幾句話可以一說:

京生說:“又譬如我,結婚之后已經五年了。我再遇見旁的女人,我還是要愛她的。實際上我已經發現了好幾個這樣可愛的女性了。她們認為我是可以信賴,可以托付的時候,我覺得我又多了一個親近的了解的人。”

“那么,你的太太,”之娟說:“知道了不會吃醋么?”

“我知道她是會的。吃醋是女人應該有的美德呀!之娟,我現在對你說的,不是開玩笑的話。有許多朋友說你是一個像男性的女性,這真是在大大的開你的玩笑了。說您像男性,是因為你太直爽,太明朗么?我是知道你直爽的原因的。……其實,你是再正常再女性也沒有的女性了。我的觀察的一個根據,就是你必是醋性極大的人。你的一部婚姻史其實就是吃醋史。當然,你現在是在吃醋之外,開始明了和獲得一點別的東西了。……”

上面的話,是相當有針對性的,即很多人對蘇青的觀感,譬如實齋《記蘇青》開頭就說:“蘇青留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她的爽直,豪放和饒有男子氣概。……我們在眼前見到的是一位燙發時裝的現代佳人,然而我們閉上眼后,只聽她的高言讜論,活似一個辯才無礙的男子漢。”相對實齋對蘇青的看法,我想,京生對之娟的認識當更為蘇青內心所認同。

柳雨生的《發神記》,如果恢復成繁體字的話,發不是發生的“發”,而是頭發的“發”,在整篇小說中,似乎看不到這樣的題目是何取意,很有點故弄玄虛的味道,也可能只有他們私下里有什么“今典”可以相視一笑吧。

從小說整體看,之娟確實有蘇青的影子,而京生誠然是作者的化身。蘇青的《續結婚十年》對于柳雨生的原型潘子美,蘇青其實并不喜歡,曾評價他辦事圓滑,當然還有一點別的原因,譬如在《風雨談》(書中是《文光》)連載《結婚十年》(書中為《殘月》),雖然嘴上說得好,實際上卻并不重視,位置也放得很靠后(《續結婚十年》第71頁載“他自然并不怎樣看重它,把它排在不重要的地位。”)。《續結婚十年》中,潘子美對蘇青相當殷勤,介紹工作,請客吃飯,但蘇青描寫潘子美的筆調,多少帶著點嘲諷的味道,還說“他同魯思純是舊相識。資望自然遠不如魯,因此覺得拖住了魯思純在一起,不論在何處都可以自高身價。他對于魯思純一向總是執禮甚恭的。”書中居然還有潘子美(柳雨生)偷配蘇青臥室鑰匙,為蘇青洗衣的描寫,可見潘子美的意淫功夫了。

如此看來,柳雨生的小說《發神記》多少有點向蘇青自作多情地示愛的味道,柳雨生是個愛才也愛美女的人,面對蘇青,他似乎也曾有過一點企圖,《發神記》刊于1944年4月號,正是那一年春天,柳雨生、陶亢德和蘇青曾結伴到南京和紀果庵相會,《發神記》所描繪的可能就是他們在火車上的一幕。當陶亢德在呼呼酣睡時,柳雨生卻捧著蘇青的雙腳,摸著蘇青的手,在偷偷調情呢。

5、蘇青與陳公博

蘇青曾為文贊陳公博的鼻子,很為時人所詬病,蓋鼻子在國人的知識中,不僅僅是隆準,龍門高峻,還與男性的生殖器有關,贊鼻子換句話說,也意味著贊一個男人的性以及性能力。作為那個時代的女性,蘇青或許并不懂這個,于是一句真心的贊美,就被人笑話了。抗戰結束后,小報小書(那種所謂內幕)都曾把蘇青與陳公博聯系起來,蘇青也沒有站出來澄清,后來,她出版《續結婚十年》,對與陳公博的關系有比較詳細的描述,似乎也不見什么曖昧,不過是要她做秘書,給她官做,再是給她錢,于是辦了《天地》雜志。書中給我們印象深刻的,是謝上校走后,報紙上刊出了陳公博被槍斃的消息,她說:報紙上第一項觸目的消息,便是金總理死了,她覺得這是歷史的悲哀。

《續結婚十年》寫作和出版都在抗戰后,不過她還是寫出了自己與金總理的交往,也為他的死而傷心,但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否僅止于此呢?小報小書上的記載是否空穴來風,出于想象呢?

本來,這種床笫之間私人的事,外人難窺底里的,除非有西方那種伏于床下的弄臣出來講講聽感罷。然而,蘇青的事,自己不說,卻有人替他說了出來。這個人也是她的入幕之賓,也就是《續結婚十年》中的謝上校。

蔡登山先生已經考證出,謝上校其人,就是后來的作家姜貴。他在五十年代香港的《上海日報》上發表了一篇回憶錄《我與蘇青》,把蘇青的事說了很多,幾乎揭了蘇青床上的被子。

回憶錄的真實性可能小于日記,但高于小說形式的《續結婚十年》是毫無疑問的。且姜貴這篇回憶還是刊于大陸“解放”后的香港(按:姜貴此文寫于臺南),可以不擔心蘇青看到。姜貴說:“自由世界與竹幕大陸已經是兩個天地,這些舊事,由于地理關系,已與對方痛癢無關。”所以,這里的記載,應該比較的可信并接近于事實。

姜貴在《我與蘇青》中談到蘇青與陳公博,必是來自蘇青之口,且看他怎么說—

蘇青的離婚,“原是陳公博慫恿促成的。”陳公博為什么要拆散人家一對夫妻呢?自然本身兩人之間已經存在矛盾,這是不必說的,更重要的原因,當然是為他們自己方便。

蘇青追隨陳公博,最先的名義是“隨從秘書”,“有善意的第三者警告她謹防莫國康的毒手,她才改變主意。”莫國康作陳公博的“隨從秘書”在前,為什么蘇青來做要謹防毒手呢?當然不是工作上的競爭,而是奪寵與妒忌,這樣就可以明白蘇青與陳公博的關系,其實就是陳公博與莫國康的關系。

蘇青后來就市府專員之職,“陳公博送給她的是一本復興銀行的支票簿,每張都已簽字蓋章,只等她填上數字,便可以支現。”“陳公博接見她,常在國際飯店某樓的一個房間。”抄到這里,基本可以明白蘇青與陳公博之間是一種什么關系了。

這樣看來,蘇青稱贊陳公博的鼻子倒是出自內心的由衷之言,雖然兩人之間的關系只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6、蘇青與周化人及其他

我讀《續結婚十年》,不知道蘇青與周化人還有一點關系,現在想想,主要是對周化人其人,根本就沒有關注過。在那個年代,周樹人,周作人,周化人,周雨人,周作仁等等,一時間同時出現,簡直難以分清,特別是周雨人,周化人,都不是文學中人,雖然報紙刊物上時有他們的文章,但大抵是政治經濟,我的眼睛,簡直沒有在上面多停留一會,這就造成了對周化人,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于是,看《續結婚十年》時,就無法與他對上號,看到和蘇青來往的那位高官,雖然知道不是虛構人物,卻怎么也無法和現實中的某某聯系起來,直到看到姜貴的《我與蘇青》,才知道蘇青身邊,一個個排了隊,里面還有一個周化人在。

周化人有必要介紹一下,原準備找《周佛海日記》中的注,卻一時沒有找到,不得已求助百度,結果如下:

周化人(1902—?)廣東化縣(今化州)人。抗戰爆發后,附汪投敵。1939年9月,任汪偽國民黨組織部副部長。1940年12月,任汪偽中央政治會議秘書處宣傳組組長。汪偽政權成立后,歷任汪偽鐵道部常務次長、社會行動指導委員會委員,汪偽廣東省政府委員兼廣州市市長,汪偽新國民運動促進委員會上海分會委員,汪偽全國經濟委員會委員,上海市第一區行政督察專員。

這是一段無頭無尾的介紹,實在說不過是1939年到1945年的浮光掠影式的履歷,沒辦法,也只能如此。讀我文章的朋友們,姑且先“破一下蒙”。

《續結婚十年》中,周化人化身為趙瑞國,是一個“胖胖的紳士”,“他的頭發是稀疏的,齊往后梳,顯得整潔而大方,咖啡色的西裝,質料很高貴,式樣也適合身材的”,這位趙瑞國,名片上是“幾項官銜,大概是什么廳長什么委員之類”,通過一段時間接觸,蘇青就和趙瑞國在西區多麗公寓訂了房間同居起來。

蘇青筆下的趙瑞國:“他是英倫留學生,遍游歐洲各地,性情溫和,舉止彬彬有禮”,“他常回憶過去,茵夢湖畔的戀愛故事,他說他曾愛過一個異邦女兒,只為羞于啟齒求婚,他常常自瀆,后來性機能便衰弱了。”趙瑞國常常不能滿足自己的夫人,怕和自己的夫人見面。此后,蘇青寫了自己與趙瑞國的爭吵,再說自己與趙瑞國更多是精神的愛,最后是家里孩子沒人管,急急回前夫家照顧孩子,才與趙瑞國疏遠了。

我們再來看看姜貴《我與蘇青》中提到的周化人—

姜貴說:“蘇青和周化人的關系,有甚于公博。”“蘇青常常掛在口上的人物,陶亢德之外,便是周化人了。他常帶著保鏢請她到外面去吃飯。周化人患有某種隱疾,唯蘇青能滿足他的需求。”上面說過,周化人是性機能衰弱,換成現在的說法,可能是早泄,何以蘇青就能滿足周化人呢?而周化人不能滿足自己的夫人呢?我們就不知道了,而周化人的夫人做不到。究竟真相如何?自然誰也不清楚。不過,蘇青閱人很多,譬如所謂談惟明的胡蘭成,在張愛玲的《小團圓》中,就可以俯身到腿間做些事情,想必蘇青也可以。

姜貴說:“勝利之始,周化人留一張條子在房里,一去渺然。”抗戰勝利后,周化人就逃到香港,他在香港改回原名周億孚,在大學里任教,成為一位名教授,他的學歷是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畢業,還出版過好幾本書,如《基督教與中國》、《中國文學史稿》等。

姜貴在《我與蘇青》一文中曾強調:“我今日的敘述,將更忠實的回憶當時的實在情形。因為既然意在湊趣,又不是有人來逼口供,自然沒有"真情虛報"的必要。”這樣的話似乎可以保證該文作為史料真實性的一面,然而解讀此文,也應該明白,這是姜貴“以我的立場、我的看法,復述一番而已,……”因此文章的主觀色彩,必定會產生事實與敘述之間的距離,這是我們讀《我與蘇青》時要注意的地方。

《我與蘇青》中曾模糊地提到蘇青的一個隱秘故事。這個故事,如姜貴所說是這樣:“勝利之初,蘇青曾有幾天不見,沒有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但后來又出現了。這一隱一現,才是她的"要緊的"秘密,任何人她都絕口不談。這樣的例子,在她是絕無僅有。”這段話是相對前面一段話說的,前面一段則是這樣的:

“張愛玲謂:蘇青口沒遮攔,但她是有分寸的,真到要緊的,她便不說了。但據我(姜貴)所知,她的"要緊的",并不包括性愛在內。她對這些事一點也不隱諱。”換句話說,相對于世人眼中的性愛隱私,蘇青的生活中還有更要緊的故事,性愛是可以揭露一點的,但蘇青的這個隱秘故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

那么,蘇青還有著什么隱秘的故事,不能向任何人說呢?我們玩味姜貴的文義,雖然他說“任何人她都絕口不談”,但很明顯,即使他并沒有從蘇青嘴里獲取,但憑著兩人之間極其密邇的關系,他不但知道這個內幕,還曾分享過蘇青的這段隱秘,由于姜貴當時不在上海,勝利之初,兩人根本還不認識,所以姜貴只可能是事后獲知。不過,姜貴在這里也忍住沒說。

這究竟是一個什么秘密呢?我不知道,但很好奇,說實話,這件事困擾了我很久。

我們不妨從別的方面來作點推測。蘇青的《續結婚十年》有《勝利了》這一章,這是安排在離開趙瑞國(周化人),回到前夫身邊后發生的故事。也就是發生在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之日。里面有一段她和前夫的對話:

……

我快樂地說:“真是太好了呀,賢,你現在可以設法找事做了。當時虧得我勸你等待,要不然的話……”

賢伸著的手垂下來了,兩眼望著我,冷冷的說:“但是你也預備跟著總(經,請讓我加個毫無意義的字)理逃難嗎?”

……

賢見我沉吟不語,又從旁冷笑著說:“事到如此你還戀戀不忘舊嗎?……”

在這一章里,蘇青還到報社去看魯思純(陶亢德)、潘子美(柳雨生),未值,趙瑞國又留了紙條離開了,后來又去看望了戚先生夫婦(周佛海),但就是沒有看望陳公博的紀錄。照蘇青的脾氣和她在《續結婚十年》中透露的對陳公博的情意,她是個戀舊的人,不會輕易舍了陳公博,而只被前夫在嘴上提到。特別是這種艱難的情況下,蘇青反而會表現出一點俠肝義膽的。我們知道,日本投降之初,陳公博還在上海,一度還因為和周佛海的矛盾,衛兵們互相射擊對壘過,后來才逃往日本避難。那么很有可能是蘇青借她前夫的口,透露了一點自己獨享的秘密,好在這樣的透露,外人是猜不透的,但“國王長著驢耳朵”又是她深藏內心的隱秘,她憋得難受,只有用這種方法“浮上水面”,透出一點“秘密”。

從所有這些跡象分析,我覺得所謂蘇青的隱秘,很可能是她跟著陳公博逃難去了,或者退一步講,為陳公博尋求避難地了,后來很可能情況變化,也許蘇青沒有完成使命—沒找到很好的落腳地;也許一起逃難被陳公博勸回了,總之,勝利之初,蘇青失蹤了幾天,她的“一隱一現”是個值得探究的謎。而如果真的和陳公博有關,那么,蘇青的失蹤當然是相當“要緊”的。

蔡登山先生從網上傳過來一篇他的近作,《從一篇佚文看姜貴和蘇青的一段情》,拜讀一過,拍案稱奇。文章講他通過各種線索,發現了一篇發表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香港《上海日報》署名謝九的《我與蘇青》,經過蔡先生的探賾索隱,終于解開了《續結婚十年》中“謝上校”的秘密,他竟是后來在臺灣有名的小說家姜貴。所有這些,使我們對于蘇青的《續結婚十年》的研究(同樣也是對蘇青生平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這里我不想披露蔡先生的原文,只想把答案先告訴大家,除了謝上校—姜貴外,蔡登山先生還告訴我們,小說中的趙瑞國原型是周化人。

《續結婚十年》中,謝上校是蘇青的朋友童于道的親戚,國民黨的一個上校軍官,這是一位“短小精悍”、“精通翰墨”、會做舊詩的男人。抗戰勝利后,他來到上海,把一個朋友接收來送給他的房子轉送給蘇青住。這樣做,當然是有目的的。目的當然就是蘇青這個人。

當時,蘇青描寫說,謝上校怎樣想盡辦法拖延時間,最后成功地共臥一室(睡沙發上),然后,在夜半成功地“笑吟吟的伏下來了”。照說,像蘇青這樣經歷的女性,不會預見不到這種結果,我甚至懷疑這正是她的期待。但在蘇青寫來,謝上校卻是強制達到了目的。

《續結婚十年》中的蘇青,往往是夜來順受,白天里卻要拿出自己的尊嚴來,在這個男性身上扳回一局。他和談維明是這樣,她和趙瑞國是這樣,她和這個謝上校也是這樣。第二天天一亮,蘇青發飆的時候就到了。躺在床上,她很后悔,覺得被人玩弄了。這位謝上校不懂風情,只顧滿足自己,對自己完全是一種侮辱。結果是,謝上校留下的錢也不顧,還留下一張紙條:“請你永遠不要來找我。”就這樣了解了她和謝上校的情緣,此日正好是金總理(陳公博)被槍斃的日子。

事實當然不會是這樣。蘇青在《續結婚十年》中總把自己塑造成一夜情似的“木子美”,據我分析,這種關系哪會這么快產生,并這么倏忽快捷地結束呢?而這位久經沙場的謝上校,真實身份的姜貴,哪里會完全如蘇青所說的那么“只顧滿足自己”呢?他有老婆孩子,還有已病死的姬妾韓氏,我想決不至于如蘇青所說,小說反映出的是蘇青的那種多少有點畸形的女權思想吧。

化名謝九的姜貴,之所以會在十余年后,回憶與蘇青相處的經歷,寫成《我與蘇青》,大概是因為看了蘇青《續結婚十年》中的一面之詞,也想說上幾句,透露點自己視角的東西。他沒有對蘇青的說法一一駁正,他完全說自己與蘇青的故事,以留下他與蘇青關系的另一份證詞。

蔡先生在文章中得出結論說:“《續結婚十年》,是秉承《孽海花》以降的小說傳統,蘇青采用化名去寫真實的故事”,相信大家看了都會首肯。

7。《小天地》及其他

周班侯(筆名班公)是蘇州人,蘇青辦《天地》月刊后,他也在天地出版社辦了個《小天地》。所謂“天地”,“小天地”,其實隱隱與戰前林語堂編的《論語》半月刊有關,即提倡小品文也。林語堂提倡小品文時,有一句話是天地之大,蒼蠅之微,無所不談。作為小品刊物,《天地》也是談天說地,聊北侃南,無所不談的。《小天地》在形制上比《天地》小,雖不能說一胞雙生,卻也是天地出版社一枝上結出的一大一小的兩個果實。

《小天地》1944年8月10日創刊,到1945年5月1日辦了5期停刊。《小天地》作者多用筆名,使用真名的不過寥寥數人,值得注意的有胡蘭成的《談談蘇青》,這是大家都熟悉的文章。如果仔細品味,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譬如:“他們(寧波人—引者)毋寧是跋扈的,但因為有底子,所以不像新昌嵊縣荒瘠的山地的人們那樣以自己的命運為賭博”。大家知道,蘇青是寧波人,而胡蘭成正是嵊縣人,文章中把蘇青和自己對比,似乎也暗示出,胡蘭成與蘇青,這兩個浙江人的根本性不同,作為荒瘠山地出來的胡蘭成,正是隨時隨處以命運為賭博的人。文中還暗示了他和蘇青關系的曖昧:“倒是在看書寫字的時候,在沒有罩子的臺燈的生冷的光里,側面暗著一半。她的美得到一種新的圓熟和完美,是那樣幽沉的熱鬧,有如守歲燭旁天竹子的紅珠。”這句話無疑是寫得相當美的,但它的美卻飽含了艷情的味道,讀來有如《疑雨集》中的詩句。試想:一個離婚女人的房中,天晚了,燈下,女人在伏案看書寫作,一個不是丈夫的男人卻在旁邊欣賞,連蘇青家沒有燈罩的臺燈也寫到了,這情調自然可以想見兩人的不尋常的關系了。

我這里不想多說胡蘭成與蘇青,倒是想說一點戴望舒、周黎庵、穆麗娟這三個人,這個題材寫的人也多,不過大家都注重寫戴望舒與穆麗娟的離離合合,卻很少關注周黎庵與穆麗娟的暗度陳倉,即周黎庵早在戴望舒與穆麗娟中間插了一腳,所以穆麗娟會毅然決然的與戴望舒離婚。這個也是我從文字間咂摸出來的。《小天地》第三期有一篇鄂廠(疑即散文家王仲鄂,蘇州人)記《詩人水拍》的文章,是詩人袁水拍傳記的可貴資料,一直未得到人們的重視。此處不多談。文章中有一節談到了戴、周、穆三人,抄錄如下:

“從粵漢路南下到達廣州,再渡海到香港,水拍開始了他的新生命。姚蘇鳳是文字舊交,也到了香港,于是努力寫稿,成為香港星報的中堅,更因他卓然的文筆,獲識戴望舒、茅盾、葉靈鳳、徐遲等人,有一時期且住在望舒家中。望舒的太太住在上海,家用款即托水拍匯滬(按:袁水拍早年從業銀行,匯款便利),由我轉交,記得穆小姐來我處拿匯款的時候,雨下得正盛,陪來的正是穆小姐現在的外子周黎庵先生。”

由文中可知,當戴望舒在香港尚未離婚,而穆麗娟獨留上海的時候,周黎庵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戴望舒太太的身邊,做她的一個護花使者了。關于周黎庵與穆麗娟的婚戀故事,由于周黎庵曾經落水的身份和周黎庵本身名氣不夠,談的人極少,而這一段似乎有助于我們對周穆聯姻以及戴穆離異的了解。

8。情史

蘇青被人戲謔為“文妓”,是因為她在成名作《結婚十年》里的文字:“我需要一個青年的、漂亮的、多情的男人,夜里偎著我并頭睡在床上,不必多談,彼此都能心心相印,靈魂與靈魂,肉體與肉體,永遠融合,擁抱在一起。”而這本《結婚十年》,卻是她對十年不幸婚姻的自傳。

20歲的蘇青,是溫州地區所轄六縣唯一一個考入中央大學外文系的學生。她因美貌和才情在學校被稱為“寧波皇后”, 與她有媒妁之約的李欽后卻擔心這位“寧波皇后”在中大讀書會有情變,便提出結婚。蘇青不愿,但在母親的苦勸之下,兩人結婚。

婚后,蘇青很快察覺李欽后有外遇,她選擇回學校繼續上學,不料發現自己已經懷了孕。她生下一女后,不幸的事接踵而來。五年間,蘇青連著生了四個女兒,一女不幸夭折。因為沒能給夫家延續香火,她受盡公婆小姑的冷嘲熱諷。

而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卻自私、懦弱、虛榮,不養家,沒有主張,也不負責任,礙于面子還不許她在職業上發展。無奈之下,她向他要錢補貼家用,竟挨了丈夫一記耳光。她在病中,丈夫和新歡卻在屋外合唱《風流寡婦》。

雖然她最終生下一個兒子,但生活的壓力,性格的沖突,一女的早夭,丈夫的家暴與出軌,最終讓這段婚姻走向崩潰。

蘇青:天下竟沒有一個男人屬于我

很多人知道蘇青,是在張愛玲的散文里。張愛玲曾寫到:“我想我喜歡她(蘇青)過于她喜歡我,是因為我知道她比較深的緣故。”蘇青很敬重張愛玲,她當著媒體的面聲言:“女作家的作品,我從來不大看,只看張愛玲的文章。”這兩個閨蜜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的受過高等教育,同樣的出身顯赫,同樣的因愛傷痕累累,最后離世方式也是同樣的花落人亡無人知。

張愛玲死心塌地愛了一生的丈夫胡蘭成是通過蘇青認識的,蘇青可以說是張愛玲和胡蘭成的紅娘,但張愛玲也隨時提防著這個孤獨寂寞的單身“紅娘”。胡蘭成在回憶錄里說他在蘇青住所逗留,恰好張愛玲也來了,當下張愛玲泛出醋意。這兩個曾經好得可以穿一條褲子的女人最終因為胡蘭成,在隨后的年月里漸行漸遠。

與蘇青有曖昧關系的另一個男人便是當時偽上海特別市市長陳公博。當時陳公博是有妻室的人,但他不僅在蘇青離婚后送去一張十萬元的支票,還請她做隨從秘書,市府專員,資助她創辦《天地》雜志。二人的床笫私事,是由作家姜貴在《我與蘇青》中揭發的。

在陳公博倒臺后,蘇青遇見了另一個男人,而他只是在動蕩不安的時代,暫時為她們母女提供了住所而已。

對于自己的情感經歷,蘇青感慨:“天下竟沒有一個男人是屬于我的。他們也常來,同談話同喝咖啡,有時也請我看戲,而結果終不免一別。他們有妻,有孩子,有小小的溫暖的家。”

傲寒整理作品

2014年5月30日

下一篇:自然與社會 下一篇 【方向鍵 ( → )下一篇】

上一篇:《葬我以風》的妄想 上一篇 【方向鍵 ( ← )上一篇】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安化县| 虎林市| 白水县| 老河口市| 河西区| 永修县| 政和县| 建水县| 佛冈县| 景德镇市| 东海县| 葫芦岛市| 清徐县| 利川市| 杭锦后旗| 阳高县| 浦县| 海兴县| 西丰县| 广东省| 唐海县| 夏津县| 泸定县| 普定县| 青冈县| 瑞安市| 南漳县| 越西县| 楚雄市| 姚安县| 怀化市| 双峰县| 樟树市| 莒南县| 鱼台县| 齐河县| 英吉沙县| 科技| 涟源市| 平遥县| 郴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