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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叫做“逆光生長的病孩子”的貼吧看見這么一則帖子。
“我常年反復的做一個夢,夢見我插著一個小孩子的脖子,她冷冷的對我笑,我想放手,但卻像被施了魔咒,手握得更緊,。直到醒來時,我都會被自己雷的一陣猛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無休止,誰知道哪天我會窒息在自己的夢里,到那時或許也是場解脫吧”
我起身倒了杯冰水,涼無睡意,索性又坐回電腦前,幫看帖子,下面有各種有趣的評論,想了想,回帖,蒼白的皮膚,漆黑的眼瞳殷紅的血液,十字架難以背負的粘稠罪惡。
穿衣鏡里映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神經質般疲倦的笑意,慣了一大口冰水,企圖冷凍躁動不安要噴泳兒處的血液,最終是徒勞無功。郁悶的網密密交織著,在安靜的黑夜包裹絞殺著失眠的人,我是一個。喬墨是另一個。
“你信仰上帝?”十多分鐘后,她回我。
“你不信。”我回,沒有懷疑,是絕對肯定的語氣。
之后就再沒消息了,我等了兩個小時,連我自己都為這份不可理喻的執著感動。沒有為什么,如果真要問只能說,我高興。
凌晨兩點二十分。她發了回復,“沒睡吧”。
“你也是。”我突然間對他很感興趣,莫名其妙的不可抑制的狂熱。
“可憐的人。”
“是說你還是說我?”
“是我們。”
在之后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最后她提出了通話,電話響的那刻我竟克制不住的抖了起來,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
“我是審判者夜”(她的貼吧名)一個喑啞的年輕的女聲。
“……嗯”
“我叫喬墨”
“……名字很襯你的性格。”
我真的是間歇性失語癥,有時感覺想說的話很多,但一張口就變成了沉默。或許這就是為什么我任勞任怨勤勤懇懇是十幾年卻依然是公司小職工的原因。
沉默。就在我以為對方已經掛了電話時,那邊傳來壓抑的低低的笑。
“我在A城,下雪了。”
下意識的?了眼窗外。我捧著捂的發燙的手機和一個僅有數語之交的陌生人聊到深夜。
“嗯,A城的雪實在罕見,不知道‘微諾斯’的酒有沒有結冰。”我突然很想念那種醉到不省人事的時光。
“過來喝一杯吧”又是她先提出了邀請。
可惜的是沒等我同意或是拒絕,手機就罷工了。屏幕熒光閃了一下,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不滿的哼唧了兩聲,熄滅。
巨大的空洞感像黑色潮水來襲,瞬間就把人滅頂。披上外套起身出門,發動車子開往“微諾斯”酒吧。雪不知何時開始下了,已經積累了厚厚的一層,我的甲殼蟲在路上蠕動了將近15分鐘才看見路牌。華麗的招搖。
下車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自己可笑,為了陌生人的一句話,大半夜趕到這兒。或許是因為孤獨,又或許,只是單純的高興。誰知道呢,人本來就是這么復雜的生物,不過,要是讓我再重新生活一次,我可以再相信一次上帝。
凌晨三點的酒吧,放的柔軟米蘭的音樂,理想溺死其中我,到前臺點了杯“鴆藍”這種酒,是這里有的,也不知誰這么用心起來這么個別致的名字。
冰藍色的不久,我晃動精致的高腳杯,透過液體,看見同樣精致的年輕的女孩的臉。
“我是喬墨。”他在我對面坐下,長長的劉海遮住了蒼白的半邊臉。
“要不要來一杯。”我沖她笑了笑,心想這樣簡明精準的搭話還真是世間少有,可全都讓我碰上了。我現在甚至懷疑這是個圈套。
“你比我想象的更優柔寡斷的多,從你掛電話到現在我等了半個小時。”
“我想,一個正常人都會猶豫”我又叫了一杯“鴆藍”遞給她。
“凌晨三點來這里買醉的都不正常。”她接過杯喝了口,“我迷戀的味道。”
她的眼睛狹長顧盼之間有種嫵媚的味道,仰起白皙的脖頸時我注意到上面的淤痕。
“為什么不去看心理醫生?”
“你是說關于我的夢?”他放下杯子,有些好笑地看著我,“我姐也這么說。”
“你姐?”
“她叫喬白,我的孿生姐姐”她順了一下海藻般妖嬈好狂亂的發,似乎很不想提及,“我恨她”
我一直被這濃度極高的恨意噎的不知如何回話,歉疚的看了她一眼。
“那樣高傲而又冷漠的一個人,怎么會懂生活。怎么……配得上他。”她含著惡意而又凄涼的笑自言自語,“如果她死了就好了,真是……多余的人啊。”
我忽然想起她夢見的那個小孩,不由得升起一陣寒意。
“你該回去了。”我說,抬給手腕給她看表,已經三點半。
“需要我送你嗎?”對于一個頂級的美女我理應在此時發揮紳士風度。
“不了,你會經常來的吧。”她起身,昏黃的光束打在他她的側臉,不真實的罪惡的美感。
“當然”
她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答案勾了勾唇轉身要走,剛走了幾步又折回身,張了張口,聲音很含糊。但我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每一個字音,看她黑色的風衣消失在視線里,我下意識的裹緊了衣服。冷,很冷。
她說,“忘了告訴你,我媽就是個心理醫生。她被自己接管的病人捅了十三刀……死了”
我驅車回到家已經五點,泡了杯熱咖啡才讓自己緩過來,之后開始洗漱,又開始了新的一天。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擁擠的交通線,依然是面對上司咄咄逼人的氣勢和臭臉,依然是勤勤懇懇一年得不到升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重復所謂的生活,永垂不朽。
下班堵車的間隙,無聊到打量路人應付時間。無意間恍過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面無表情的跨過馬路。
喬墨?!我的第一反應,可又想了想,那種無視周圍一切的淡漠不是她所能駕馭的。喬白?!我仔細品味著這個名字,直到后面的車狂按喇叭催我。
回家倒頭就睡,難得的沒有做夢,醒來隨便吃了點包裝食品。直到九點,打的到“微諾斯”
“你今天來的挺早”喬墨上來打招呼,仍然是那張年輕而憂傷的臉。
“比你晚了。”我說著,同樣點了“鴆藍”,4杯。
“我今天見到一個人,”我坐下來,只跟她說了半句話,有種惡趣味的想看她急迫等待我說什么人,但顯然她讓我失望了。
“一個很像你的人,喬白。”我看她淡淡的玩弄著杯子,努力回想了下,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羽絨服。
“哦,那又怎樣,她很難接近的……啊哈,總是拒人千里啊”她半瞇著危險的眸子,毫不掩飾其中的厭惡。
“呵呵,名如其人,你也是,你們姐妹倆……很有趣”
“有趣?”他似乎聽到了笑話,“不如說是可憐……早晚……會剩下一個……”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一仰頭把酒灌了下去,舔了下嘴角。放下杯子,眼神空洞而迷茫的看了一遍形形色色的人。最后聚焦在我身上。“你說,我都執著了這么久,他都為什么不肯來見我………哪怕只有答案也行……”
“他是誰?”
“江瀾。我男友……不對不對……喬白的男友……也不對……是……呵呵呵……一個被人搶走的人”
我相信鴆藍的酒精度數還不至于讓她醉得說胡話,之所以這樣語無倫次,只能說情感太糾葛復雜,我已經猜了個大概。
“什么都和我搶……除了感情,我還有什么沒有出讓的。”他又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那樣自私冷漠的人,憑什么……江瀾為什么要關心在乎她,她怎么配”
我不知如何開口,最復雜莫過于情感,我突然間很同情喬墨,無緣由地可憐她。
夜里兩點時,喬墨離開。依然是孤獨無依的背影,被黑夜吞噬。
之后的幾天我因公司出差就再沒來過酒吧,想起來時已經是兩周之后的事了。
“喬墨的給你留了張字條,說是見你來讓我交給你。”前臺服務的人告訴我,她也有一周沒來過酒吧了。
展開,是一個地址,我揉成一團想扔進垃圾桶,想了想又塞回口袋,有些悵然若失的離開。
臨近年末,公司也放了假,我一個人白天打打單機游戲,看看電影,晚上照常去微諾斯,遺憾的是喬墨像蒸發了一樣再無消息。
我決定去紙條上寫的那個地址,驅車到了一個小巷,七繞八繞地拐進一個死胡同。破舊的民宅有種古老腐朽的木材氣味,是間二層二樓房子,不知是何年代的,我敲了敲門能聽見木屑下墜的聲音。
不多時門開了,一個面色慘白穿著白色睡袍的女孩站在我面前。
“喬墨,好久不見”我主動打招呼,雖然她臉色很差但絲毫不能影響我心中的一絲小小雀躍。
“她不在。”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可言的話無疑讓我大冬天洗了個冷水澡,我顫了一下的同時也看見她清瘦的身子瑟縮了著。
“我可以進去坐會嗎,我是她朋友”我哈了哈快凍僵的手,這個冬天冷的出奇。
“隨便。”她讓開條門縫,在我進去時她啪的一聲合上門,雖然她還是面無表情淡漠的樣子,但是我總能感覺到她對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厭惡感。
室內的空調溫度適中我環顧了一下室內的布局,發現這里客廳臥室不分,床上凌亂的衣服一覽無余,白色的羽絨服及圍巾,黑色的皮裙還有地上雜亂的黑色長靴混合在一起像是錯落的黑白棋盤。
我剛想要撿起喬墨穿的黑色長風衣,卻被一聲怒喝停止了動作。
“住手”喬白沖過來,搶先一步撿起地上的衣服,冷冷的盯著我,“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
我被她那冷颼颼的眼神盯得發毛,心里那句那是你妹妹喬墨的衣服也沒溜出口。
“他什么時候回來”我有些不自在地問,眼神偏向別處,在書桌上看見一張合影照。
“不知道”她甩下了這句,便沒了聲音。
我裝作無意的挪過去,看清了照片上的人,一個年輕俊秀的男生環著女孩子的腰,我不知道上面那張恬靜卻很幸福的臉是喬白還是喬墨,她們長的實在是太像,我根本無法辨別。
“別等了,或許她明天會來,也或許……她死在外面,再也不回來了……”
我轉身,看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耐煩的去了廚房,趁這個時機我迅速掏出手機拍了照片,幸好是消音的,她回來時我還是很規矩的狀態。
十分鐘后我就離開了這里,喬白那種洞悉一切灼灼逼人的鋒芒實在是讓人難受,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是有多大的怨恨能讓姐妹反目成仇?僅僅是因為江瀾?那個照片上的男子嗎?
除夕夜,微諾斯仁慈的收留了那些有家而不想回的人,我去時,看到了一個月未見的喬墨。
“我知道你會來,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去哪?”
“遠方……很遠……”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正出神時她笑了笑,那是一種訣別的恬靜的笑。我想說句什么,但也只是張了張口看她頭也不回地融進夜色。
一仰頭灌下了冰涼的鴆藍,滑過喉嚨時有些灼灼的燃燒感,像火一樣蔓延,燒壞我的聲帶,我只能發出嗚咽的像舊唱片的聲音,支離破碎,“再……見。”
不輕易說再見,因為有些人說了再見就再也不見。初五的晚上,看見喬墨最后一次發帖。
“結束了,我長久以來的噩夢。”
沒有在跟帖,手指僵硬在鍵盤上,最后關閉了網頁拔了電源在黑夜抽煙,一根接著一根。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空前浩大的雪落了一夜,像一場無辜的浩劫。
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分,我聽見有人按了門鈴,打開,兩個警察站在我面前。
“認識這個人嗎”他翻出一張照片給我看。
“認識”照片上那張臉蒼白而又安詳,像是睡著了。我不敢確定她是喬白還是喬墨。
“你與本案件有關,麻煩協助調查。”
我再次來到喬墨家,警察正著力調查死因,我站在那張桌前,感覺到生命的沉重如山,生活的凌厲和殘酷,空蕩蕩的,輕飄飄的,我有種想哭的沖動。
“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時候見她的?”他們問了我一些問題,我都做了回答,只是當他們說到,因為聯系不到死者親屬才找到我時,我才發覺其中的怪異。
“死者叫什么名字?”我問。
他像看神經病一樣,掃了我一眼,但還是回答,“喬白”
“那她不是有個孿生妹妹嗎叫喬墨”
我竟然在聽到死的不是喬墨時有一首釋然,但環了一眼室內的東西打了個寒顫,所有本該雙人用的東西都是單人的。
“據我們所知,沒有一個叫喬墨的人”
“嗡”的一聲,我對所有關于喬墨的信息產生了混亂。
“頭兒,這是我們在廚房找到的,檢查過了,這種東西有少許的致幻成分”
“還有什么發現?”
“我們找到一份醫檢單”
我冷眼旁觀著他們在一旁搜索觀察分析,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事情正在我不想認知的范圍發展。
“我想這個可以合理解釋你認識喬墨的事”
為首的警方人員遞給我那張紙和一本日記,瑰藍色的封面上有一行小字,“給微諾斯遇見的可憐人。”
“喬白,嚴重抑郁癥以及輕微精神分裂”醫檢單子落地,所有陰暗背光的秘密暴漏無疑。
三周后,警方結案,確認喬白的死因是服用大量安眠藥。屬于自殺行為。從帶回的那本日記里我了解到,喬白是被收養的孩子,養母在她17歲時慘遭殺害,因為這一變故曾出現一段精神分裂問題,知道后來通過網絡寫作認識了正在當調酒師的江瀾,交往的四個月,江瀾死于車禍。之后的記載變得相當混亂,我想那個時候被生活逼到絕境的她再度出現了人格分裂。
有人告訴我說,當你不想接受自己,面對現狀時,就會采取自我麻醉催眠,在潛意識中創造另一個自己來接受所有罪惡懲罰,喬白夢見的那個絕望冷笑的孩子,想必就是她自己,越想掙脫,越被執念緊鎖,因此把自己撕裂成另一半“喬墨”可以懦弱,可以淪落,可以肆意妄為的推卸,可以痛快地指罵那個冷漠而孤獨的自己。
最后一次去“微諾斯”是我在決定辭職的前一個晚上,又換了新得DJ,不變的是低靡的音樂,和醉生夢死腐爛的氣息。照樣點了一杯鴆藍,一個人自娛自樂。
“看來你很喜歡這種酒。”吧臺前的服務員遞給我時說。
“是啊,我迷戀的味道”
“可惜了,那個年輕的調酒師已經死了,這個名字還是他起的”女孩扁了下嘴,一臉惋惜。
“他叫什么名字?”
“江瀾”
我沒有太大的驚訝,從手機里調出那張偷拍的照片,“是這個男人嗎”
“是,旁邊這個是他女朋友,我記得他出事那天還送了兩瓶鴆藍給她”
鴆藍,美到讓人心疼和絕望的名字我一言而盡,又想起來喬墨那狹長而迷醉的眼,清澈而憂傷的氣質讓人心疼的落寞和孤獨。
我離開了這座城市,重新行走在陽光下,既然灼灼刺眼,但不恐怖。只是在某個月白風清的夜,我會把日記撕下一頁燒掉,那些不為人知的陰暗秘密就此長眠,以及丑惡真相也隨之化為灰燼,沒有人知道我在悼念誰,又或許我只是在祭奠曾經的自己,誰知道呢。
同樣逆光生長的病孩子,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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