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狐坡驚魂
分類: 短篇小說
短文詞典
編輯 : 大寶
發布 :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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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身體硬朗的老程突然病了，論起病因，用眼下流行的網絡語言來說叫細思極恐。
老程是一所幼兒園的保安，他每天早晨必須七點鐘之前打開大門，在老師上班前做好各項準備工作。
從家里到單位步行不到十分鐘，橫過大街，從公交站臺旁拐進小巷，不到百米就是落狐坡頂，落狐坡有六十多級臺階，走下臺階再穿過小廣場，就到幼兒園了。每天在這段路上來去好幾趟，老程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而且時間掐得十分準確，可以精確到每一分鐘。
冬天的早晨，六點多鐘了天還沒放亮，公交站臺上人影綽綽，那多半是上學的孩子。老程拐進小巷，迎面匆匆走過幾個學生,“人來風”拂過面頰冰涼冰涼的。老程心里感嘆：孩子們也不容易喲！
眼前就是落狐坡，借著遠處路燈昏暗的亮光，老程模模糊糊看見一個孩子背著碩大書包，像一只蝸牛從下面臺階上一級一級爬上來。在兩人擦身而過時，一句話飄進老程的耳朵:“請問，幾點了？”聲音有點縹緲,好像是個男孩。老程一楞，停下腳步掏出手機看了看，回答道：“六點半。”小孩似乎沒看他一眼，更沒有一個謝字，腳步沒有一絲停頓繼續向上爬去，這讓老程懷疑問話的是不是孩子，可環顧四周，只有自己和孩子呀。老程雖然感到有點異樣，但也沒在意，徑直上班去了。
讓老程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接下來幾天里，在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上演了相同的劇情！那孩子出現的時間也極其準確，問話的內容和語氣以及舉止沒有任何變化。這事讓老程感到怪異，他決定攔下孩子問個明白。不過，今天能否遇到孩子還是個未知數，因為臨出門時，他發現外面刮起了大風，風挾著灰沙拍打著窗戶啪啪響。于是，老程做了些御風準備才出門。
也許是出門前耽誤了點時間，老程來到落狐坡頂，那孩子已經快爬上來了。老程剛停下來正準備問話，孩子倒先開腔問道：“請問，幾點了？”老程只得摸出手機看了一下，答道：“六點三十一……”話音剛落，孩子凄厲一聲尖叫:“啊??”隨即蹭蹭兩大步躥到臺階頂端，連滾帶爬向旁邊小巷跑去。老程懵了，很快回過神來返身追了上去。
小巷里頭一片漆黑，不見孩子的蹤影。老程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一陣狂風裹著灰沙呼嘯而來，小巷深處嗚嗚作響，似鬼哭狼嚎之聲。老程正在驚恐之間，突然，一團黑影迅疾撲來，啪地罩在腦門上，他急忙伸手抓住，原來是塊薄膜袋！老程禁不住毛骨悚然，轉身撒腿飛跑。
一整天老程心神不定，總覺得全身發冷，不時哆嗦一下，做事也丟三落四的。面對同事們異樣的目光，他根本無法解釋。其實，老程一直很自負，因為會些拳腳功夫，在同行面前就有點趾高氣揚，但若是這事傳出去，豈不讓人恥笑？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老程感到雙腿無力，頭昏腦漲，晚飯沒吃就上床蒙頭睡了，但那孩子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在眼前晃悠，讓他無法入眠。仔細回想落狐坡的遭遇，老程越想越糊涂，心里念叨著“落狐坡，落狐坡”，突然，渾身一激靈，失聲叫道：“狐精！”頓時，一股涼氣從腳下蔓延上來，全身一層雞皮疙瘩，他緊緊裹住被子還是瑟瑟發抖。老程雖然不是本地人，但聽人講過，這里從前是荒山崗，落狐坡就因經常有狐貍出沒而得名，在老一輩口中流傳著很多狐精狐仙之類的故事。老程雖然不太迷信，可自己在落狐坡遇到的事的確太離奇了！這孩子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為什么以前沒見到過？孩子為什么老是問時間？既然是問話為什么不抬頭也不停一下？是什么原因孩子發出那聲恐怖的尖叫？為什么一轉眼就在小巷里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個狐精，怎么會有這些詭異的舉動？看來自己是被狐精纏住了！黑暗中老程越想越怕，索性打開電燈，又檢查了一下門窗，才昏昏沉沉睡去。
黎明時分，老程從惡夢中驚醒，睡衣濕漉漉的，床單都洇濕了一片。起床之后,他感到頭痛欲裂，只得給園長打電話請假，然后到社區醫院去看病。
接診的醫生是熟人老龔，可能是為了準確弄清病因,老龔像警察訊問嫌疑人一樣,反復詢問老程近幾天的飲食和行動。老程治病心切，在熟人面前不再隱瞞，便把在落狐坡的遭遇詳細講述了一遍，講到緊要處他仍然聲音顫抖，脊背發冷。末了，他湊到老龔眼前，低聲問道：“我是不是遇到了狐精？”
老龔聽罷哈哈大笑：“這狐精害人不少，昨天住進來一個沒走，今天又來了一個！”
老程驚訝地問道：“真是狐精？”。
老龔收斂了笑容，像電影里梳理案情的公安局長，背著手來回踱步。看到老程急切的神情，老龔停下步子，說：“你先聽我說得對不對，然后我再回答你的問題。昨天早上起大風，你穿了件羽絨服，把毛茸茸的連體帽嚴嚴實實戴上，為了防沙塵你又戴了眼鏡和口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口罩應該是深色的。到了落狐坡，孩子問時間，你打開手機，回答了一句話，這句話應是……六點三十一！”
老程一下子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連聲說道：“神了神了！老龔，你是干警察出身的吧？”
“現在該我回答你的問題了，你不是遇到狐精了，你自己就是狐精！”老龔一本正經地說。
“你開啥玩笑？”老程睜大眼睛，大聲問道。
老龔不慌不忙地說：“你想想，憑你的那身打扮，黑暗中打開手機，別人會看到什么？毛茸茸的腦袋，藍幽幽的眼睛，還有黑洞洞的大嘴巴，這模樣不像一個怪物嗎？再加上你的那句話，心情緊張的人還會聽成‘殺了你’呢。”
老程一琢磨，還真是！但還是弄不明白孩子為什么老是問時間。老龔笑了笑，說：“我們小時候獨自走夜路，不也唱歌壯膽嗎？”老龔話頭一轉：“那孩子在這里住了一天多了，你這個狐精把人嚇了個半死，去亮亮相，他會好得更快。”
事情弄了個水落石出，病也好了一半，但老程卻心里堵得慌。回到家里，他越想越覺得窩囊，索性辭了職。他說，自己沒臉干保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