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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天天說(3)
次日早八點準時取下動態心電圖儀器每日結算清單上說二十四小時三百元,我是二十一小時但不給打折。周六簡單查房,點滴換了藥,還是兩個屁股針。這次沒有憋住而是點滴半途學著人家的樣子去了趟廁所,一手舉著吊袋高過頭頂,有針頭的另一只手就有點無措因為不是回血就是不再點滴,這次入廁才發現里面沒有掛吊袋的鉤子幸好不是扎腰帶但一只手還是很麻煩。這么多打點滴的患者都是自己拿著吊袋去廁所不論男女老少,我想醫院肯定是知道他們也默認你這樣做但為何不在廁所多弄幾個鉤子沒有多少成本,不會是打點滴期間原則上的醫學規定不允許患者胡亂走動吧。
臨近中午,王博士像是勸解又像威脅地對我說:你的電子病歷已經形成,確診為腦梗死,房顫和血壓高也會記錄在案。為保證你這病與腦血管病變無關,你知道面部神經炎也有中風偏癱的跡象,還得去做個磁共振啊,CT不如磁共振看的清楚能發現毛細血管的細微病變。現在就去預約下午做,還有多普勒也要做一做,明天是周日,周一做會耽誤你的治療方案。拿著這兩張檢查單據,磁共振平掃和血管成像和頸部血管多普勒,現在就去預約。
三天的治療對病情沒有變化但一個意外驚喜是,因為他們給我的血壓高換了一種叫替米沙坦的藥片,使本來每天腫脹的腳和腳腕小腿歡喜的現了原形,我的腳好像年輕了五歲,我都忘記了我的腳也是青筋暴跳血管交錯橫流,五個腳趾頭一起跳舞也是有腳面子的骨頭在支持。這些被浮腫掩蓋起來的真相暫時了五六年,但消腫卻不像退去的洪水,它還原我腳的原始摸樣而退去的洪水會改變原來的摸樣。
進入磁共振室一看就知道這東西的危害肯定大于CT,首先這東西被排斥在大樓以外單處一室,第二它里外三層門還有限制警告和入門門檻第三,它的屋子是黑背景很黑暗,第四是磁共振的體積更大更高更深。我在醫生的指導下躺在這個更大的平臺上被要求閉眼不許動,腦袋被兩塊泡沫固定在一凹槽內,面部有罩子,雙手自然握在腹部。這平臺上升平移之時我有些后悔但已晚,我不是擔心我的整個上半身被核輻射區包裹而是感覺,我就像一具被推進火化爐的尸體只是這具稍稍有些感覺而誰也證明不了,那些被推入焚尸爐的尸體沒感覺。緊接著就是一頓狂轟濫炸腦袋好像進入了亂槍陣,嘟嘟嘟,嘀嘀嘀,哧哧哧,嘎嘎嘎,滋啦啦,咕嘎嘎。噌噌噌的電鋸聲,吱吱吱叫床聲,像宰殺如電擊是鬼怪見閻王,生啃活刮不過如此,取魂竊魄應該這樣,一陣陣尖叫刺耳,一聲聲咒語邪惑,妖魔鬼怪歡一團,電光火石一擊過,想掀起我的頭蓋骨,打破腦殼飲鴆止渴,八方穿陰箭,九位淫笑射,像要敲骨吸髓有鬼笑,加狼嚎隨時隨便射殺。因為不敢睜開眼,因而任其百般折磨。他說要二十分鐘,這鬼門關般的二十分。慢慢退出,緩緩睜眼,一聲弱小又關愛的聲音傳來:頭暈嗎,清醒一點,可以攙著走也可以扶墻走。亂槍沒把我打死焚尸爐也燒不動我像孫猴子逃出八卦爐定睛仔細一瞧是個小護士在我身邊,我趕緊把驚魂收回心胸把散魄重裝入膽把游意亂識緊了又緊說:我自己能走。出門直接就去了多普勒檢查室,一個小姑娘要檢查膀胱但因為排隊都憋的不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還不敢蹲下。輪到我時醫生告訴我不能枕枕頭,我心里想的則是把多年前知道的一個關于頸部粉瘤的秘密告訴醫生看看今天有沒變化因為我也告訴王博士了,可能因為此項目沒在檢查單上醫生說沒看見結論只有頸部主動脈血管的直徑記錄,我知道是你不想說不會沒看見因為一打手我就能摸得著,就像假正經的法官知道判決結果也不說,明知錯判也不給你解釋。磁共振兩項加多普勒三項接近一千八百元,但每天半片替米沙坦卻總是記帳成一片,一片六元多啊,那半片給了誰,我想要回來。
下午快發晚飯后藥的時候來了一位我很熟悉的老街里,他比我大肯定不認識我。三十幾年前我常見他的時候他總是走的很急很有力在我們那條街上,他個子不高面龐黑黑留著大后攏發型而且總是把上衣扎在褲子里。沒想到會在醫院喜相逢我們就成病友了因此我要打個招呼,我說你認識我嗎他先是一愣馬上定神說:好像面熟啊。我說我們是街里你在西下洼子住還是蝴蝶灣崖啊,他說他在太平街住他那樣的走勢就是性子急造成的到現在依然,現在還是閑不住的人盡管都奔六了。我問你是咋地了來這里,他說他是腦溢血啊,都五六天了,開始時發現看不清東西,老碰東西碰墻,后又系不上扣子系不上鞋帶自己名字也不能書寫,我兒子上網查過后說你這病很典型很特殊要進醫院,我對我兒子說你給我三天時間讓我自己克服,不行再進醫院,誰知道兩天過去沒有任何進展就讓兒子強行送進了醫院,來一看說是腦溢血,直接壓迫視覺神經和立體空間感覺部分。我說來這里的都是神經有問題,我們都是神經病患,住下吧。
今天是位胖嘟嘟的護士發晚飯后的藥,我告訴她我想把液體氯化鉀帶走不想在這里吃完飯喝完藥再回家,但你把十毫升氯化鉀倒進小藥盒我就不好拿在路上。她聽后先是告訴我說你回家之前把它喝完不就行了,我問飯后的藥可以飯前喝嗎,她又迅速給我問了問說你還是飯后喝吧它有點刺激胃啊,那你往回帶可以把兩個小藥盒扣在一起又想了想說你把小藥瓶帶回去你自己割不開啊,割開容易劃破手,待了一會兒她又來跟我說:我把這塑料瓶給你倒出來就好帶了吧。
住院三天給我的總體感覺是醫院也不太像魔窟,他們也不太像一幫穿著天使羽翼的妖怪,或許是醫生護士的兩面性把我迷糊住也或許是我沒有呆的太久或是得病太輕的吧。盡管檢查很多很貴很嚇人,但大夫也都很忙很穩很客氣,護士也全很好很貼很認真。或許就業壓力也是動力,金錢是原因也是結果,就看你怎么做事怎么對待。
住院天天說(4)
病房里很熱鬧,有走有來很陸續。走的不一定痊愈,多是治到一定步數或見好轉或醫生建議回家維持。也有醫院醫生把自己那三板斧用完用盡以后就把病人的病治的沒辦法再治,只好勸退說:回家吧,在這里全家人跟著受罪盡是浪費錢。有年齡很大的病人來住院治療,多是后輩盡孝盡義務給老人家心里安慰。來這里治病的病人其病情大多與腦神經有關,比較嚴重的是腦梗和腦溢血。也有整天琢磨自己身體的養生愛好者稍感半邊身體不適又有醫保的人不遠百里前來打針預防的患者,像我這樣有醫保病情輕又年輕家又近的病人醫院是歡迎的,聽擺布守紀律治的愈麻煩少來錢快脾氣還好。有聽從醫生建議多走動的偏癱輕微患者在走廊來回練習步法,一邊伸展雙臂一邊念念記步數一邊大步流星向前搶,一看就是年輕時候愣頭青結婚以后老不服晚年來講認死理的人。有小步微動女兒相陪的老實人,還有帕金森癥患者,也有下一秒就謾罵護士家人的暴躁患者。來看望患者的親朋不分時間總是不絕,鮮有來送錢的。
我左手斜對面病房住著一位年輕英俊又有派的患者,我起初見他與這里的醫生護士很熟悉,這兩天發現他每天早上來到就有護士給他打針比我們早兩個小時,通常情況下他打完點滴就回家與媳婦一起而且,還有本院的醫生前來看望帶著大小禮品,一箱一盒一捆一提一包一扎他也不客氣每次都是滿載而歸。我就猜想他大概是本院的領導吧,因為鐘院長也每天去問候他一下。
這個時節正是麥收季又是全國高考日,我的治療進入第四天,沒有明顯好轉也沒有繼續加重。今天我沒有被安排去做任何檢查,測個血脂血糖不應算檢查但收費也不低比社區翻一倍。老街里住下院后醫生不準許他回家過夜,原來他與我同在一個小區算起來我們還是鄰居,妻子因為看他老婆面熟就過去搭訕,三說二聊卻原來他們的兒子與我們的女兒還是同班同學在小學。妻子和他老婆把兒子領過來給女兒一介紹原來互相也有印象,看著孩子們點頭稱是有些面生感覺很怪因為他們不會因此就有機會聊在一起我確信。早上他兒子來陪床時我就看見他還拿著畫畫的夾子,不過還沒看見他的畫作就聽見他兒子突然朝向來看望他父親的一老年婦女大發雷霆,那聲音就是訓斥他父親也沒有阻止。此時女兒分析說:像這種看似外表柔弱的老實人,當然會有剛強暴烈的一面,人大多是雙重性格,始終如一的人都是大修大為的得道高人,就像你。女兒一指我又向她娘親,她娘親馬上說:說地對。不過臨床的人卻有新發現說:你看人家這爺倆,非常合的來。爺倆互相欣賞,一拉倆小時不帶停的。要知道像這個年紀與爹媽是有代溝的,一般能聊三五句就不錯,多是拉不到一塊一對話就抬杠,這爺兒倆能有如此的共同語言真不簡單,父子情深啊。
今天查房的帶頭人是位女主任醫師,她看了我的癥狀對確診為面部神經炎沒有異議,對治療方案和用藥也持支持態度卻對我的康復訓練和面部運動進行了最可愛的指導。用女兒的話說就像幼兒園的阿姨拿對付小朋友方式來對付我,她先是滿臉堆笑的面容又加和藹可親的語氣還有委婉舒緩和輕描淡寫的手勢:哎,笑一個,呲牙,用力,努力睜眼睛,吹吹氣,鼓鼓腮,哎哎,好好,接下來你不要對左腮按摩了,你的嘴巴要經常運動,你可以努力嚼口香糖這是針對左腮最全面最好的運動,好好鍛煉啊,別怕啊,會好起來的,有信心,一定贏,加油。
今天的點滴時間特別漫長,一小時四十分才滴完第一袋。沒辦法只好自己下手,女兒把開關向上一松,先前也聽說過點滴速度太快對心臟有壓力,今兒個一試才知道沒有他們說的那樣恐怖。點滴加快,心情變好,還干起了一邊點滴一邊吃飯的事。人就是這樣越嘗試新鮮膽子越大越不滿足,點滴著去廁所點滴著吃飯還想點滴著干什么。
據王博士說點滴里沒有激素,激素在每天早上的飯后藥片里,你這病不用激素不行但用藥過量和不恰當,就有股骨頭壞死的可能。我想人類從來就是拆東墻補西墻的水平這里的城市長高了,那里的平地就會凹下去。深圳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遠山就會成為荒嶺野坡寸草不生,偷挖河沙就會導致橋斷決堤。你醫院醫生能有什么神奇之處,當然也是拆東墻補西墻的手段很多時候還補不好補不完整給人家補斜了補歪了補壞了補的全身變了形。因此不管你醫院醫生讓我簽多少字,也就起個告知功能,給患者或明或暗造成傷害的責任,你永遠也無法推掉,這還是在你認真負責的前提下。
住院天天說(5)
左手斜對面病房的領導依舊每早有媳婦陪同來并享受在打點滴方面的特權,本院的護士醫生依舊是熱情看望并伴有豐富的禮品和親切問候,還有先打電話把領導穩住等著他們來慰問的,每天打完點滴回家兩人就像行李搬運工,手提肩扛。我開始懷疑他媳婦來的目的就是幫他往家扛東西,看她拿東西回家時那暗自喜慶勁可以肯定,因為這領導看上去根本沒病,談笑風生身強力壯四肢發達面部正常,他是不是來裝病騙同情啊??纯此牟肯露妓托┦裁礀|西啊,看上去精工包裝,其實也就那幾樣奶精奶怪核桃髓,燕子口水鯊魚尾,海蟲子,仙貝殼,羊頭狗肉小雞子,香蕉香蕉大香蕉,葡萄干果漱口水。鮮有送花的使者送來的花籃他兩口子沒心情也騰不出手來往家帶,而是留在病房供其他病人家屬觀賞。這作死的領導,你得個?啥毛病害的身邊人員一股腦的給你送禮不來還不行,這些禮品多的就像泄洪一樣保質期你消費的了嗎,帶回去你放哪兒啊,舍得送給父母親朋嗎,該不會送小賣部吧,你?可不能瞎了東西啊。
住院第五天,周一早上不打針不查房護士長先帶領護士開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講不完,還要考試,一定要考試。我聽著他們在制造緊張空氣,心想這就是組織讓你沒有閑心想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想在這行繼續混,他們把你的心全部扯到這團被制造的亂麻里,一切圍繞這個中心轉,不許評判不許開小差不許逃離組織。
每天護士有個象征性的任務就是拿一把套著塑料套子的橫刷子在病床上照亮幾下,此舉算是每天收你二級護理費五元的依據,但我想比較下因為戴套都不算強奸你一把帶著套子的笤帚照亮幾下就算打掃床鋪,我每次都不用你照亮你不也照樣收費。今天的屁股針減到一針,其他測血壓量體溫指脈氧監測依舊。指脈氧監測與測血壓同時進行,也就二分鐘不到電子血壓計那東西在手指頭夾著,一共收費兩小時十元。
通過幾天的觀察我發現醫生對付病人也就是三板斧,一切都是流水作業有固定模式和通用標準。問完你咋來的用過什么辦法幾時的發現現在是啥情況等等,并依此判斷其它可能。先下試探性結論,再根據結果調整。西醫不過如此,與野大夫只差一張許可證,與中醫的望聞問切如出一轍,像廚師做菜調滋味似中醫湊藥方。西醫最自豪中醫的就是可以精確定量,但卻把自己的精確定量控制在一個許可的誤差之內,給自己找個理由誰不會,從來以至今后誰也不可能標準定量因為這世界不是給人分割的,西醫與中醫也就是五笑百難道中醫就不定量你十位藥三副藥幾錢幾兩幾克是玩笑嗎。
今天我又沒被安排檢查,我是因檢查確的診還是確了診再安排的檢查已經無從考察,醫生是不是對我用盡了三板斧,不做檢查是否會討醫生嫌,不做檢查醫院醫生就沒有更多的收入對我就會不認真因為在我身上不會再有新發現,對我厭舊就會希望有新病號來替代我,新病人一到他們就會來精神開始新一輪抽血化驗做檢查分析病情掌握經驗,新的搶劫伴隨新的搶救就有新一輪醫生護士暴走走廊。與其束手無策第七十三變還沒練成之前,不如把前三板斧練透練精練個稀巴爛才能多賺錢。
沒想到老街里是個畫師,早年間在嵌銀廠工作后來辭職下海經商,最近十年開畫畫門頭第二間也成功開張。他說他性子急閑不住,畫畫是自學成才沒有老師。
今天逮住一個機會我問急匆匆的王博士說:我的血壓怎么會是早上低中午高啊。他先是一怔,后又答復我說:你這個血壓剛換了藥,而且現在還有激素的作用,激素本來就能升高血壓,也可能是早上剛吃過降壓藥。這樣,不急,還在可控范圍內,還有機會再繼續調整,再看看。我聽得一頭霧水,這個激素是混蛋還是女朋友啊,是我問錯了還是他說的對啊。進入一個陌生領域就要承受這樣兩可的結果嗎,我是付過費的消費者啊,我到底是該信你一次還是兩次因為生活到處是陌生的領域。還是算了吧,因為就算醫生自己我相信他對自身的了解也不會比我多,單就我的病情而言,他也是在依照我預計的路子走,沒有超出我對自身的了解,我了解了自己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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