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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倡導“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以后,我更加勤奮和刻苦學習,漸漸的習慣了每周工作七天的生活,對休閑度假毫無興趣,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蛀書蟲。
退休以后也閑不下來,依舊癡迷于教書,努力去實踐“以父母之心育人、幫助學生成功”的追求,仍然沒有節假日。
如今年逾古稀,在家人的“強迫”下,不時到公園古剎,賞景觀光。近來春城鮮花爭艷,特別是“圓通公園”盛開的櫻花已掛滿了枝頭,電視臺頻頻播放“櫻花節”的廣告。為了先睹為快,和家人一起,于元宵節就去賞景觀花。雖然天亮就出發,進了公園才發現,已有許多賞花者先我們而來。
多年未到此地春游,變化真大,眼前的景色仿佛讓人覺得置身于仙境,一排粉紅色的鮮艷櫻花,在朝陽的照射下,在清澈的池水里,映射出了誘人的倒影,立馬拿出相機拍下了這幅難得一見的美景,真讓人養眼呀!
再往前行,來到了櫻花區,在岔路口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刻著“圓通花潮”的字樣,許多游人爭相拍照留念,我乘換人的間歇,拍下了這塊巨石。
看見右邊的岔路上游客較多,我們就隨大流,跟著人群前行。果真是一片花的海洋,人們不滿足在花樹下留影了,紛紛爬上公園搭建的高臺,讓自己包圍在爭奇斗艷的茂密的花叢之中,使自己在照片中成為花海的點綴。
后來看見一些婦女,身著五光十色的奇裝異服,擺出各種姿勢拍照。她們是要讓花來襯托自己的美麗,還是欲與櫻花爭妍,不得而知,看得出來,她們十分開心。我立即抓拍了幾張,她們不僅不為維護肖像權而制止我,而是贊許的點頭微笑,顯得落落大方。
在返回時,從另一條路回到了“圓通花潮”巨石的岔路口,見幾個年輕人對著一塊石碑在念叨著什么。我湊過去一看,原來石碑上刻有著名作家李廣田的名篇“花潮”的節選。散文不僅寫景,還寫情,給人以美的享受。
石碑的背面刻有李廣田先生的生平事跡,當讀到他68年投湖自殺身亡時,幾十年前的往事浮現到了眼前。
文革時期,為了把全中國搞亂,進行大串聯,大學生可以統統上北京接受毛澤東的檢閱。云南大學的紅五類們為了表現對領袖的忠心和耍威風取樂,突發奇想的叫囂,為了保衛他們的紅司令的安全,不允許“黑五類”進京。各個系和班級爭相在公示欄貼出“勒令”,指名道姓的羅列不準進京的“狗崽子”名單,我也被列在其中。記得“通告”這樣宣揚:
勒令
為了保衛我們“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偉大的導師”,全世界革命人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我們偉大的紅司令毛主席的安全,今勒令
李XX,何XX,高XX,趙XX
四個“狗仔子”不準進京。
特此通令
XX系X年級紅衛兵小隊
1966年9月18日
其中的李XX就是筆者。
紅五類們歡天喜地的去了首都,“狗崽子”們被強迫到學校農場勞動。記得,第一天我被指派到農場的工具房聽差,一大早來就去那里報到,在門外大聲喊:“賈師傅在嗎?”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他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以后,對我說:“你是學校體操隊的嗎?!”我答:“是。”他繼續說:“我看過你的表演。被貼勒令了吧?!”因為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再說長時間的壓抑,已經養成了不愿多講話的習慣,我不作答,默默的站著。他再繼續說:“家里是大資本家還是大地主?”我以為他在嘲弄我,更是不吭氣。他補充說:“說明你的父輩是那個時代的精英呀!”我沉默不語。他可能也覺得沒趣,便指揮著我去清理工具。
剛收撿了幾把鋤頭,就聽見了老賈大聲說:“李校長,您來啦!”
文革時期,對人的稱呼很有講究,對毛澤東,必須稱呼“偉大領袖毛主席”,對林彪,必須稱呼“偉大領袖毛主席最親密的戰友林副統帥”,對江青,必須稱呼“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江青同志”,不得越雷池半步;對于無產階級陣營的人,最親熱也最令人驕傲和自豪的稱呼是“同志”;對于另類,直呼大名是最客氣的稱呼,否則必須稱“黑幫分子XXX”,“反動學術權威XXX”,“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XXX”,或者“狗仔子XXX”。老賈使用這一離譜的稱謂,令我驚詫不已,禁不住回頭一看,只見李廣田校長站在門外。
以前,有一次“五四青年節”,在學校大禮堂聽他發表演說,老遠的見過。文革后,在一次批判大會上,老遠的見他被人從禮堂的側門,押送到批判席。此刻卻如此近距離的看見了受人敬重的他。
老賈命令我:“把那對小糞桶拿給李校長!”我按指令把小糞桶拎到了他的跟前。老賈又命令我:“挑選一根軟一點的扁擔給李校長。”我又按指令挑選了一根,走到他面前,把糞桶的繩索套在扁擔的兩頭,然后雙手舉起了拴著糞桶的扁擔,他會意的上前一步,用肩頭擔起了這對糞桶,對我說了聲:“謝謝!”此時聽見老賈叮囑:“李校長,挑不動就少挑一點!”
李校長走后,老賈對我說:“六十歲的大教授,整來挑大糞,作孽呀!”我被老賈的言行深深的打動,斗膽的問他:“你不怕別人說你立場有問題嗎?!”老賈笑了笑說:“呵呵,怕什么?!李校長來檢查工作的時候,還主動跟我握過手,我一個農場的工人,人家曾經如此看得起自己!而今他遭了難,我能跟著亂整人嗎?!再說,李校長是大學問家,將來還要為國家做貢獻,應該愛護才對呀!”
老賈是個頭腦清醒的厚道人,可是他的期盼落空了,兩年以后的一天,人們在離學校農場幾百米遠的蓮花池里,發現了李廣田先生的遺體。
當我正沉靜在回首著這些悲催往事而難以回神時,老伴打斷了我的思緒問道:“怎么發呆了?!在想什么?”把我拉回到了現實。我萬分感慨的說:“立此石碑的人真了不起!不僅給櫻花園增添了人文景觀和文化內涵,也在向世人控訴著文革的罪惡!”
“花潮”的結束語是:“春光似海,盛世如花。”它的作者卻慘死于他歌頌的盛世。他是用死向世人展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和“士可殺、不可辱”的傲骨,他是用死揭露文革的冷酷無情和殘暴。雖然死得有些凄慘,好在還有勇者為他樹碑立傳,讓他的名字與世長存,讓他的美文永留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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