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記
蠱惑的來由從來不是人心,從來不是眼睛,從來不是希望,從來的從來都只是流浪。
我長大二十歲,靈魂忽然變得澄澈透亮,清澈見底,它時常在咖啡豆的苦澀里,音樂的清靈里浮動,令人捉摸不透,包括我自己。我找不到自己。
我嘗嘗情愛的激烈,織補不了我心上的破洞;我看看自然的奇詭,干涸不了我的好奇之泉;我聽聽萬物的嘆息,挽回不了我的一生;這之間,愛恨糾結,不計其數;這之間,呼吸帶痛,后悔不及;這之間,痛苦徘徊,幾欲尋死;我終究等不到那個人了,于是放逐自流,在荒原原野上奔跑,赤裸裸地彰顯人性之丑陋。
我曾欺七歲雉齒小兒,因為他用清澈的眸子凝神注視我,好像我是那最臭的臭水溝,我羞憤無比,一時起意,挖去他的雙眼。伸手的那瞬,殘損不堪的靈魂飄到眼前,它問我:"你在做什么?你要戳瞎自己的雙目嗎?"我驀然從心底里生發出陣陣寒意,顫抖著收回瘦骨嶙峋的手,用舌頭舔舐干裂起皮的嘴唇,用手指觸碰自己骯臟不堪的皮膚,偷眼看那瑟瑟發抖的孩子,從心底里開始唾棄自己。
我曾罵十七歲意氣風發少年郎,只因為他蔑視我的存在,我雖是衣衫襤褸臭乞丐,品德敗壞地頭蛇,我還欺負弱小,畏懼強權!我還胡作非為,放浪形?。】墒撬秩绾魏昧??就因為他衣服整潔,他就德行完美了?就因為他滿載書本,就說他學富五車了?就因為他嬌妻美妾,就說他忠誠癡情了?你這是怎樣的道理,這是怎樣的邏輯?我只覺得搞笑,我笑,我笑天下可笑之人,包括你。
我曾敬五大三粗殺豬漢,就因為他殺豬快,手法嫻熟,不給豬一丁點反應時間。對,我個臭要飯的沒資格討論殺豬,我只是個連豬肉都吃不起的可憐兮兮臭要飯的!我說什么呢?我談論什么呢?那你知道凌遲的痛苦嗎?你笑問我?怎么著,你知道?對啊,我知道,因為我是上帝收下待宰的羔羊,我這一生都被浸泡在福爾馬林一般的悲痛中。愛我的我愛的無一例外,離我遠去,每一次他們含淚的笑容都是對我傷痕累累的內心的一次凌遲,這樣的凌遲遭受多了,我漸漸麻木,失去知覺,最終我也將死去,可是,該死的老天,該死的一切,為什么你不從第一開始就要了我的命呢,既然您真的看不得我的存在?
那便放逐吧,不要問緣由,就此流浪,不要問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