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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園行

作者：傅玉善

從106國道到老家傅家灣十里，從老家傅家灣到龍角山之巔又是十里。回一趟家，那是在心靈上赴約，每次回家，我還是要梳理梳理散亂的心情，即使抱一種滿不在乎而又十分在意的心態，但是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進家園，連腳步都帶著猶豫和思索。滿不在乎是因為故鄉太能讓我親近，十分在意是故鄉的情結如一沓沓的心事太厚重，太厚重，那種感情真的復雜難言。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故鄉之夢是一直醒著還是永遠睡著。故鄉，一走就是十五年，想著走出家園的歲月，心很潮濕，我真的不是自詡叛逆的子孫，故鄉的笑容，在我的心坎上總是那樣精彩！每當，明月高懸，我扶窗而望，可以完全忽略霓虹的閃爍，借著神靈的慧眼，極目眺望故鄉的倩影，故鄉就是一株偉岸的喬木，掛著那顆牽盼不安的月亮，在我心靈的窗口里搖呀搖——

三月十二日，我應同事之約，踏上了家園之行。從106國道租車，車在山林間穿行十多分鐘就到達老家了。短暫的旅程，忐忑的心情。我發覺故鄉真的蒼老了許多，像一個精心修煉的老人，不卑不亢，安安靜靜了。沿途沒有很多綠色，除了落葉喬木，還是落葉喬木，它們寂寞難耐地皺著眉頭，等待春天的蘇醒。陽光還是無比柔媚，天淺藍淺藍，這樣的日子，真的很難得。下了很久的雨，心已經很苦很累了，難得穿越在山林中，極目?望，心情也在飄飛——偶爾，一只孤獨的蒼鷹，迎著微風，停在空中一動不動，此時總能讓我想起故鄉那顆孤獨的靈魂和那顆不屈驕傲的心。

故鄉舊居，曾今是我童話里的故鄉，夢里最可愛的天堂，兒孫們真的不孝，一個個都逃離了你的懷抱，投入年輕城市的懷里，留下幾個寂寞羸弱的老人。時代在發展，世界瞬息萬變，走出去也是被這平平仄仄世道逼上了絕路，但是，我們的心永遠留身邊，陪伴著您的，我的誓言，日月可鑒。但是我們虧欠您的太多了，我們沒有順著您的血脈，高舉您的身軀，您還是佝僂著身軀，還是幾十年前的那幾十間低矮的舊房子，給人幾分滄桑，幾分心酸，到處是斷壁，殘垣，還有沒留過腳印的青苔。當我穿行于故鄉羊腸小道的時候，親人呀，你那顆輕浮的心是否還是在城市流浪，故鄉的音樂承載著心愿，翅膀在振顫，那樣質樸和純真，雖然沒有靡摩之音下那帥呆酷斃舞蹈，足以使街道、舞場、酒吧的樂舞都感到羞愧而尷尬的，那是人世間的母語呀！

在去傅家灣鉬礦的途中，我遇到了大哥，他也是從縣城剛剛回來的，帶回來了樹苗，帶著他的弟弟們，在山林忙活。今天是植樹節，大哥不愧是大哥，他想到為家園添一點綠色，為潦倒的家園披一件新衣。大叔是家園忠貞不渝的守護者，頭上戴著趙本山曾經借過的帽子，手拿著小鋤頭在沉默的地上耕作，在這樣的年月，有幾個農民還記得播種的季節呢？執杖耘子之樂，只是活在陶淵明桃源的詩歌中，這本來滋生生命的基本方法，在今天真有點成為過去式了。腳踏在故鄉的土地上，往事幕幕，那收割的喜悅，那流汗的艱辛，那在春風中耘田播種之樂，那和爺爺一起在麥地里鋤禾的當午，那和父親一起扛擔擔的記憶，那和孩童們無猜的玩耍，那聽大人講的故事月下，那摸著月黑黑趕夜路上街市的快意，那朗朗的快樂的童謠，在游蕩的記憶里，需要很吃力才能喚醒。望著無語的群山，我心里流下了愧疚的淚水——

把同事的弟弟和朋友送到礦山后，讓這兩位將來的科學家去研究他們的礦物與植物去，我和同事開始返程。同事跟我講他的生活，講人生的坎坎，他是一個很善良，很優秀的人。他的人品就如容顏一樣清麗明凈，給人以清澈泉水般的清淳。他也是一個追求卓越的人，追求完美的那份執著，讓我敬佩，使我自愧羞澀，以致讓我覺得，他是在以靈魂驅動很用心的奢侈的活法。認真執著，有時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有時會迷失自己，甚至讓自己活動很累。我俗不可耐的人生線條，在他面前真的有點無地自容。但是，我還是希望他，像我一樣，活在俗不可耐的塵世里，尋找一份簡單平常的生活。如果人生真的追求無為，在無邊的淡白里祈禱佛緣，那是多么心痛的事情。我不敢活在那份高尚里，這樣我才能躺在床上享受那份帶有雜念的安寧——

原來準備坐車返程的，車至半途，想去龍角山之巔放眼望望，折返登山，去龍角古寺。古寺里，做皈依的人不少。我們想到正堂祈佛，由于和尚正予人做拜參的功課，未能如愿。主持讓我在觀音堂參拜，跪在佛前，我默默許愿，抽了一功名簽，簽曰：隔江無楫豈能行，前進使人心著驚，此日求名風浪險，空空如也轉回程。人生失去的太多，也麻木了，所以也沒有把佛的諫言往心上去。空白就空白，知足常樂，就讓我活在白紙里吧，人生難道不是一段空白的旅行嗎？我勸同事也抽一簽，同事笑而不答，終是沒抽。返程途中，還是交流了心里的想法，我真的怕他活在鏡子里，活在圖畫里了，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也許那一個人的優點是戴放大鏡看的，缺點卻在盲鏡后面。真心希望他和他的朋友認真交流，做透明的知己，知己的感情不用小心翼翼，一個人一生在薄冰上行走多么危險可怕。走出去了，就勇敢面對，沒有什么可后悔的，但是要找到真實的自我，真實的另一半，就算被痛苦撞一下腰，爬起來也不遲到，因為還有年輕做資本，勝利常常會挑戰一個人的勇敢和悟性。

故鄉之行，雖然短暫，總是使我懂得許多啟迪，有一盞燈總能點亮我沉睡的靈魂。回一趟老家，多一份掛牽，多明白一些是非。家園之行，總能感覺有一位老者伸出溫暖善意的手，一直牽扶著我，給我手心里的溫柔。

故鄉是一位睿智的老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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