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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于首陽山。由此觀之，怨邪非邪？

——《史記》

夷齊之行，古來稱義，然吾未見之。此二子實乃沽名釣譽之徒耳。非獨沽名釣譽，且愚而笨也。何謂此也？答曰：其既恥事周，不食周粟，身無所歸，本當舍身就義，或絕食而死。然二人當時并無死意，遂隱于深山，既不食周粟，而又采周薇，此徒騙得虛名后茍延偷生矣。或曰：周粟者，當謂周之俸祿，非特言周之粟也。雖然，不依仗周之俸，尚可躬耕自給，何至于餓死？又曰：首陽山土地貧瘠，菽麥不生之故也。則二子者尚可轉而他處，天下之大，豈無隱士躬耕自安之所？由此觀之，夷齊者，君王之胄，不事生產，養尊處優，衣食倚人，一旦流落山野，欲求一飯而不可得，非愚笨而何？

慕義而不能舍其身，不食周粟又食周薇，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時天下宗周，首陽為周所治，首陽之薇亦周之所有，故謂其沽名釣譽耳。欲隱又不得充其腹，竟至餓死，余想其堂堂須眉，至尊君后，古仁先賢，凜凜義士，何不若飛禽走獸覓食終日歟？其無能愚笨竟至此也！余于千載之下思之，徒增笑耳！

侯子曰：慕義而不能舍其身，欲隱又不得充其腹。悲哉！當其腹內空空，奄奄一息，茍延殘喘，忍饑待死之時，試問其義在何處，賢及何方？二子者思及“義賢”二字，亦當汗顏。其定悔當初不能舍身就死，以有今日之辱哉。如此糊涂愚笨之輩，而得仁人義士之名，流芳百世，享譽千載，此太史公之陋矣？孔夫子之謬矣？后人不能審其情勢，察其心理，而盲目崇古，盡信青史，人云亦云，遂教沽名釣譽之徒得逞，騙得千年美名。此史之過也！千萬人之過也！于是作夷齊歌，其辭曰：

夷齊恥宗周，披發西山陲。義不食周粟，大不了爺采薇。

雖然餓得緊，高歌猶慨悲。奄奄就死處，凜然視其歸。

激昂赴大義，壯心安可違？千載仰高義，笑談水一杯。

后讀魯迅《故事新編·采薇》一篇，只嘆相見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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