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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紅豆,滿地相思;一生等待,頃刻腐朽。
紅豆。相思。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你走了,我將一捧紅豆繡在了荷包里,悄悄地放在包袱深處,謠寄相思。
夜未央,風搖花影。多少次,被這靜謐的夜吵醒,思念太過喧鬧,讓人無法入眠,索性披了羅衫,倚在半開半合的窗扉上,任思念如月光般,灑滿眉間心上。
孤星碎,窗影殘,素衣寒。鏡中顏,月下瘦,隔簾盼,盼來了滿腹惆悵。曾經也是在如此的夜下,我低垂眉目,用纖指在紅箋上,寫下“待浮花浪蕊俱盡,伴君幽獨”的無限情絲。然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獨對冷屏,失落如流螢般亂舞。直到臨別時你那含淚的雙眸,昭告了一切。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月淡,風凄。灑下一地紅豆,剪瘦一彎冷月,閣淚問花花不語,暗香無味不知處。你既已入我相思門,該知我相思苦,就請托那歸時的大雁捎份錦書與我,也免得夜夜相思無處說,空對當時月。那流淌的月光是誰的眸?暗夜又侵襲了誰的衣襟?更深露重,敢問此刻君的夢中有我否?花沉睡,月無語,相思醉,夢相隨。亙古的月光,不再回眸的蒼涼。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相思。等待。
楊柳依依,綠了幾度?桃花又舞,舞了多久?
早起梳紅妝,松松寶髻挽,淡淡鉛華成。獨坐碼頭洲上,彈一曲琵琶,訴盡心中紛紛揚揚的期待。一江春水,企盼的流光,鱗鱗波面,滌蕩著凄美的旋律,漂向水的那一方。憑欄遠眺,氤氳了眼角的霧濕,迷蒙了遙遠的記憶。
君記否,我們共執一詞牌,深情唱和的那一幕幕?隔了天涯云水,含情脈脈,似水悠悠。曉伍漸退,寒意卻未消半分。猶抱琵琶繼續那幽幽咽咽的癡怨。青梅煮酒已是多久的事了?輕語飛花若夢,夢中絲竹輕唱,樓外樓,山外山,樓山之外人未還。茫茫江面毫無半點歸跡,無舟,更無人。曲復一曲,只為盼歸。揚花瀟瀟滿肩落,滿肩落,點點琵琶語。
薄霧籠花天欲暮,驀然驚覺,羅衫淚幾行?天涯路遠,今夕何夕?
等待。腐朽。
心花已零落,落地即成灰。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八苦我全占了。樓閣窗下,不見了一襲羅衫默數月光的身影,碼頭洲上,消失了那日日彈吟的絕唱。紅顏彈指老,思往事,惜流芳,卻易成傷,傷痕更深,終至不愈。青絲稀落,鬢角斑白,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已不同。等了一生,盼了一生,一脈柔情,千回百轉,如煙流年,轉瞬已逝。
最后一次,我登上碼頭,盈盈淚光閃著絕決,將一生傾數的紅豆拋盡,拋卻了一生的思念,終結了一世的等待。
一朝春去人已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野草叢生的青冢旁,一支拐杖撐著佝僂的身子,靜靜地落淚。那惹眼的荷包跌落,粉碎了一生的記憶。頃刻,干癟的紅豆四處飛濺,卻早已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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