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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 黃花。 梧桐落。

———題記

倚門回首，佯嗅青梅。

露濃花瘦。少女撩起羅裳輕衣，卻急急和羞走。鞋襪未整，金釵墜地，是易安的青梅。

月下梅影疏朗，是易安含笑的玉顏；疏影秋千蹴罷，是易安靜好的花容。巷陌人靜，易安獨坐深院，卻仍看見“皎月初斜，浸梨花。”紅藕香殘，易安獨上蘭舟，卻仍相思“花自飄零水自流。”

李清照較為幸福的前半生，使她前期的詩詞多以描寫少女情懷和婚后的生活情趣為主要內容。而丈夫的偶爾出游造成的離愁別恨，對季節風物變化的感慨又為她的作品滲入了一絲淡淡的哀愁。這也與李清照南渡后的詞作感時傷事、悼念亡夫回憶故土歲月的感情基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春歸秣陵樹，人客延安城”。我看見易安的淚，我看見易安在動蕩的時勢下流離遷徙，歲月蹉跎的身世之痛。

“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我看見易安的彷徨無依。我看見易安憂患余生的寂寞心情，我看見易安對故國的眷戀不忘。

深閨獨守，黃花暗香。

重陽佳節。婦人黃昏賞菊獨自飲灑，卻淚眼盈盈。西風卷簾，黃花清瘦。是易安的黃花。閉門風疏雨驟，是易安朦朧的淚眼；紅酥放瓊苞碎，是易安賞花的凝眸。

亂山平野。詞人暮天聞角，哀怨猶自歌長恨。梧桐葉落，又還寂寞。是易安的秋桐，是易安的悲凄。

她從我清冷的夢中走過，嘆息之聲如夢里花落，一朵朵敲擊在幾案上，如隔窗的雨碎了芭蕉的衣。總想選個月華如水的夜晚與她溫一壺薄酒，抑或化作她筆下的黃花聽她低吟淺唱。她一腳踏在北宋的滄海，一腳踩在南宋的桑田，看綠肥紅瘦，嗅瑞腦沉香，聽木箏韻依依。無須旁人多費筆墨為她樹碑立傳，只那一本《漱玉詞》就已寫盡春秋與風流。

我的思緒寂寞地在她的詞卷中行走，在長長短短的詞句中一點點觸摸，那纏綿的相思，那永恒的懷念，那惆悵的等待，重疊了多少年華，又恍惚了多少歲月。

相思逐流水，閑愁折黃花，在那“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蕭聲里，我只見得她的淚。在她起起落落的詞句里，碰的是誰的傷，撞的又是誰的痛。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羞澀少女，轉眼竟是“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的滄桑婦人。那倦倚西窗問海棠花瘦的女子，那把酒東籬待黃昏日暮的薄影，都已化作她臨紙哽咽的悲調。我又該怎樣慰藉她的哀凄？

柳絮天涯古道處，一個女子從無限愁情中走出，又走進了另一程最終未能走出的流離羈旅，幾斷柔腸！

再回首時，只見得她的盈盈清淚，淚眼朦朧！

楊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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