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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萬年佇立的南光山，在山頂夕陽斜照之時，總能聽見嘆息，還有那永遠不停止的風。

“也許這樣就夠了吧”

“不，這種程度遠遠不夠，還是不能放棄”

“足夠了，啊，曉琳！”

“為何？眼淚？為何？啊，又是夢啊，你是誰！？”

“這一次一定沒問題，對，一定！在那里等我吧！”

《南光之巔》

序章山下夕陽

南光山下的平原很平整，像畫里一樣，早上起來，能看見遠處的山脈。

樹也一樣，種類挺多，以溫帶闊葉落葉樹為主。

不必擔心山那邊有什么，那邊還是山，有人家，有商業區，在山里。

遠處鐵塔是另一個地標，雖然只是鄉村普通的輸線塔，但正對街道那座，在夕陽下，真的很迷人。

但愿世界忘了這個地方吧，也忘了我。

后來的日子里，空氣有了城市的味道，她在哪里，我不知道。、

但愿霧霾遠離這里，心里的那份純凈像從前的傍晚一樣，看見落霞，看見鐵塔，看見已經微微發亮的明星。

這個星球的一部分，我也屬于這個星球，遺忘之境。

一，陽光晴天

這條路看起來很荒涼，兩邊是巖石，周圍是濃密的霧，天是黑色的，看不見遠處，安凱走在最前面，宇兒走在中間，我在最后，相隔不遠，宇兒和安凱說著什么，我沒聽見，但宇兒突然轉過身，媽媽，你看我們頭上還有橫著的山呢，橫著的山！？

我心里顫抖了一下，環顧四周看著這陌生的環境，結果轉過頭發現宇兒他距離我好遠，他說話聲音在我的四面八方！這時候，安凱也不見了，“你們在哪里”我聽見有人喊，我也喊。但彼此都見不到，橫著的山突然顛倒過來，世界在旋轉，好暈。啊！醒來了，是夢啊，我深吸一口氣，擦擦額頭的汗，宇兒在我旁邊睡著，還沒醒。看著安詳的世界，我舒了口氣。窗外的世界依然是陽光明媚。

這里是2316年，一切很好，霧霾兩個半世紀前已經被打敗，藍天白云，高樓僅僅在某些地方林立，街道沒有汽車了，交通充分依靠某種單人交通工具和發達的立體交通，可以短時內送你到很多地方，事故率為0.80％的人不必工作，居住區里的自動系統提供了大部分的產能。服務業很發達，服務從業人員卻幾乎沒有。人的種種欲望在某種模擬系統里充分滿足，犯罪率持續下降。人類日常活動范圍很小，玻璃罩下的人類居住區外是沒有任何開發的原始森林，從前的村莊已經廢棄一個多世紀了，居民全部住進居住區了。而居住區內食物來源于基因技術，這種技術在各方爭論近一個世紀后得到大眾認可，而該科學家也獲得了24世紀第一年的諾貝爾獎。天氣呢，已經完全由控制系統控制了，但因為是人們投票改變天氣，這里已經連續70多個月的晴天了！而且四季如春。生態充分恢復，星際旅行幾乎實現，已經到了核心技術的攻堅階段。但學校幾乎已經沒有保留了，全區僅僅剩下幾座，里面數的清的學生，依賴著人工智能老師儲存該學科的知識，一一傳授。這個世界已經漸漸不需要人類進行勞動了。精英們在一個叫南光的居住區內，進行著尖端研究。從遙遠的太空看下來透明穹頂下的彩色居住區和周圍的綠色原始森林分隔成兩個世界。那個世界是冒險愛好者的天堂，里面的生物多樣性超過人的想象。

宇兒生下來后，在我的6年陪伴下學完了幼兒園和小學一年級。因為學校人很少，正在猶豫要不要送他去學校。安凱也沒有說。一想起他，心里難免不是滋味。但今天我不想這些舊事了，換種心情，抬頭看看我們這個美好的世界吧。

早上的太陽透過透明的穹頂打下來，落在窗臺上，又通過窗子灑到床上，泛出金黃的光，卻又點色彩斑斕的迷人。宇兒還沒醒，窗外是喧囂世界，能看到遠處的高樓大廈，高低錯落，來往的空鐵繁忙地穿梭于從城市上空，遠處隱隱約約能看到高聳于市中心的南光之塔，再遠則是被高樓割裂的低矮的連綿山脈，而樓下街道是熙熙攘攘的人們，感覺仿佛回到了古代，人們在街道上懶散的散步，開心的聊天，沒有汽車。但聽見不時清脆的自行車鈴聲，讓路的人也回眸一笑，“早上好啊，又開你的車出來了”“還好，還好，閑逛而已”這種安詳的感覺真好呢。

穿好衣服后猶豫要不要叫醒身邊的宇兒，但見他的小嘴拌著翻個身，掙開了黑色的大眼睛，現在小宇兒可是越來越可愛了呢，心里想著要不要把宇兒當個女孩子來養，但這個時代，男孩子，女孩子，有什么區別呢。小時候都是一樣可愛呢。生活真正的慢了下來，這種感覺真好，好像幾百年前甚至舊歷工業化前的社會呢，甚至漢服開始流行在人群中了。慵懶的一個哈欠后，宇兒醒來了。

“媽媽，

“恩？”

“宇兒夢里看到你了呢”

“在夢里嗎？”

“嗯”

“你先穿衣服吧，宇兒這么大了，可要自己行動”

“媽媽在一個路上，很遠，追不上，跑的時候摔倒了，但不哭，宇兒很堅強”

“這樣啊”我想起了從前的事，遠處的樓房模糊起來。

“媽媽，你有沒有聽我的話呢”

“恩？宇兒把衣服已經穿好了”

“恩，爸爸呢”

“大概出門散步去了，餓不餓呢，飯已經熱好了”

“恩，不想吃飯，媽媽要把我送到很遠的地方嗎”

“很遠的地方？學校嗎”

“為什么要送去學校，宇兒不想上學”

“要聽話呢，學校是個很有趣的地方，那里有，男人，女人，女孩，還有和你一樣大的男孩呢”

“有嗎”

有嗎，我在心里想著，但告訴他說：

“有的，媽媽不會騙你的”我想起小時候的家庭，媽媽說我要上學的事。

我沒上過學，最后，看著宇兒單純的眼眸，我不知怎樣跟他講，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沒有騙他，但我想讓他上學。因為現在所有的孩子都在自己的家里，依靠先進的輔助教育系統學習長大，在沒有孩子的地方長大，這是種怎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和在陽光下的天地一樣，永遠藍天白云，沒有雨水的浸潤，再美好的天氣也會讓大地干涸，也會讓地面干裂。人性多彩的雨水從未流淌進我的心里，安凱從前也是陌生的彼此。但安凱出現后，我就有了全部，他是我心里的天使，我們相遇到相識，每天和大家一樣，散步，聊天，吃東西。和安凱手牽手走在街道上，笑著對人打招呼。也和他曾在居住區的最高點俯視整個人類居住區，還有隔離區外的世界。里面高樓林立，而緊鄰外面的是濃密的森林，遠處的山脈看起來低矮，卻連綿不絕，那里是原始的地球。

“你去過那里嗎”安凱指著遠處山脈。這是那天的事情。

“沒有，有生我從未離開過居住區”

“我的目標，那里”

安凱指著遠處山脈的最高點。

“我一定會到那個地方的”他仿佛對著我又自言自語的說著。

“啊，安凱這樣好嗎”

“怎么會，呵呵，我有一天去了那里，也絕對不會忘記帶上你的”

陽光下，16歲的他像孩子一樣笑的很燦爛。我心里一顫，轉過身子，身體不受控制，緊緊抱著他。風吹過我的頭發，也吹動他的衣衫，那一刻，我希望那就是我的世界了，永遠。但那以后，只剩下風……

“媽媽，媽媽，你怎么了，眼睛紅紅的”宇兒坐在我旁邊，無辜地看著我

“啊，媽媽沒事，但宇兒一定要乖，要上學呢”

我緊緊抱住了他，現在，他可是我的全部啊。我雖然很想讓他在家里，畢竟他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了。但我知道，人是獨立的個體，不能因為滿足一己之欲，就賭上他的人生，未來。我希望他以后找個好女孩，不要我這樣的，很沒用。

回到現實，上午的美好時光總算結束了。午餐過，我帶著他用城市運輸卡借了一輛個人使用的雙人懸浮車。街道的人見到我，問我是不是要出遠門，我不想告訴他們，只得微笑作答。帶著宇兒系好安全帶，和一層安全罩。10分鐘后到校園，但那里和歷史書上說的完全不同，沒有擁擠，有沒人潮人海，稀稀落落幾個人，只有三個多功能教學裝置和模擬器的教室，以供孩子們進行學習和娛樂，門口一個學費機器，每天收課費，但收的課費又補貼到住宿和餐廳，教職人員5個，一個學校管理員即類似校長，三個老師，一個安全管理員，當然校長也負責安全。班里年輕的女老師很漂亮，但履歷上卻沒有老師的職業，她也和大多數孩子一樣，在家庭里長大的。“果然啊，我也不禁感嘆”但看著班里數的清個數的孩子，瞬間覺得學校也很冷清呢，但那些孩子將陪伴彼此5到10年。看著和宇兒一樣大的孩子，他們以后會一起相處很久吧，會不會遇見他喜歡的女孩子呢，也許會吧。和宇兒細心的交代一切，便準備回去，但那一刻卻竟然不舍。上學而已，沒那么嚴重吧，我自己安慰著。可是宇兒的情緒也明顯不對，喊著我不要離開他，我想這該怎么辦，我知道宇兒是個堅強的孩子，也懂事，可是對于這一代的孩子是不是有些殘酷，我很想他以后能和安凱一樣，但心里的舊事一出來就控制不住，真是麻煩啊，即使留著眼淚，也不能任由腦海自由回憶。對，忘了那人吧。從宇兒會說爸爸那天開始，每天早上問我，爸爸在哪呢，我每天說出去散步去了。但是，我和宇兒，與其說是他依靠我，不如說是我在依靠著他，心里的慰藉。陽光總是這么美好，如果習慣了，就連起一點風都會變得不適應嗎。還是我沒用。

二，回憶孤寂

晚上，穹頂之外的天空銀漢燦爛，而街道和居民區又很安靜，我望著遠方，模糊的山的輪廓，在夜幕下，星光裝點著，路燈像另一種星星在由遠及近的蔓延，那個山嗎，山那邊是什么，安凱會在那個上面嗎，他一個人嗎，還是帶了另外一個我。我不知道，那里很遠，很夢幻，遙不可及。推開家門，脫下鞋子，開燈，轉身關掉門。最后一點響聲之后，整個家里陷入了寂靜。果然，一個人不好啊，宇兒怎么樣呢，他好著沒。女人想法都和我一樣多嗎，一樣麻煩嗎。真麻煩唉。躺下后看著自己，一個人，有沒有人看著我呢，還是想多了。睡吧，嘆了口氣，終于閉上眼睛。

早上的太陽透過透明的穹頂打下來，泛出金黃的光，卻又點色彩斑斕的暈眼。街道是熙熙攘攘的人，仿佛回到了古代，在街道上懶散的散步，開心的聊天，沒有汽車。但聽見不時清脆的自行車鈴聲，身邊的又日歷翻了一頁，每天沒有區別，街道像平常一樣，祥和卻又死氣沉沉。宇兒已經不在身邊了，一個人的生活真是難過，放空自己，那也不能的。

電視，我打開它。

“第25次冒險者組織探險搜救小組今日在市中心學堂進行送行儀式，師生全員合影”

又是搜救嗎，安凱他們已經6年了啊，果然還是沒有消息嗎。我平靜的看著，想著，電視里的搜救小組的合影里的小宇呆呆的看著鏡頭，在這個幾乎沒人看電視的世界里，上電視已經不值得驕傲了，就連電視這種東西也是一群歷史文物保護者拼命才保留至今的。再想想凱，那年差點和他一塊去呢，那座山，南光山么。但若不是那年懷有小宇，也會去吧，那結果呢，可能下落不明，但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無聊落寞。但那樣未免太自私了吧，為了凱就要放棄小宇嗎，可是，為了小宇放棄凱，也不是一樣……笨蛋，還真是蠢。最后的離開也是在育嬰室，算了，不想這件事了，說過要忘掉那個，人的。但看著小宇出現在探險者的合照里，我想，他以后長大會去嗎，絕對不，還是。我沒有注意，但愿吧，我不想他從此重蹈覆轍。畢竟，他是全部了。

此后的生活像流水一樣，宇兒每周會回家一次，這種生活也是很平靜地。但每個獨自的下午，晚上，好久沒下雨了呢，天氣投票讓下雨還是不能通過啊，大部分人還是不喜歡雨天啊，連陰天都沒有呢。又是空蕩蕩的房間，一樣的陽光。

“世界，在我們旁邊，我會為你得到她，讓她理解你，讓她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陰天，在你希望雨水的時候下起雨來，在你渴望浪漫的時候降下漫天白雪，讓她懂你的世界”

“別說傻話了，天空怎么會聽人的話呢，這個世界，有你就好了”

曾經和安凱的對話居然響在我耳邊，但陽光已經快要曬干我的心靈了。宇還小，只能獨自嘆氣了。現在，反而希望小宇能快快長大，懂事。可是他已經很懂事了，甚至觀察到我的心事。甚至不在我身邊，我也想著他，可能是想多了吧。

暑假快到了，但天氣，溫度永遠是這樣，管理者也迎合大多數人的意見，讓這里四季如春！那之后是久違的日子，小宇每天陪在我身邊。早上起來陽光很好，但影子短了許多，讓我理解這是夏天。那之后夢也不常做，但每次小宇醒來說他做了什么夢，我那天也總會做相同的夢，但總是有安凱。我想這大概是巧合吧。這天又醒來了，小宇還在夢中，嘴里說著夢話

“世界，下雨，雪，我的世界有你……就行……”

我心里一陣驚訝，這句話！我還想著沉思時。

小宇醒來了，

“媽媽，我夢見我和媽媽在很高的樓上，媽媽說給我說

“雨，雪，這個世界，這些奇怪的話”

小宇怎么會夢到這些，他明明沒見過安凱啊。

“媽媽，你告訴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啊，宇兒怎么能這樣說呢，爸爸散步去了”

“每天散步嗎，媽媽”

“對啊，他晚上你睡著的時候就回來了”我真的希望這是真的，也這樣安慰自己。

“不對，媽媽騙我，在夢里，媽媽和爸爸離開后，爸爸就爬南光山去了”

南光山！宇兒怎么知道這座山？難道是冒險者搜救隊告訴宇兒的？

“誰給宇兒說的呢”

“恩，是媽媽，，不對，不是，宇兒從小就知道的”

“宇兒從小就知道？”

“宇兒不知道，但是宇兒知道”

我想起從前我和宇兒總是做相同的夢，心里不禁開始顫抖。難道他不是宇兒？但我抱緊了宇兒，這臉龐，這眼眸，就是宇兒啊。

“媽媽怎么不說話，宇兒餓了”

“啊，今天要吃早餐了”

“恩”

收拾了一下，端出飯菜，宇兒早餐吃的很好。我看著他吃，但自己并沒有什么胃口。

‘媽媽不吃嗎’

“恩，媽媽，不餓”我還在想著心事。

“今天媽媽帶宇兒出去玩好嗎”

“恩”

收拾完一切之后，我不知要去那里，和宇兒一并散步，街道上還是那么些人，說著同樣的話，不知不覺來到了南光鐵塔。又是當年那個老地方啊。但已經來了，便指了指塔頂，宇兒想上去嗎？

“恩”

也不說話，帶著他走進大廳，心情復雜，電梯超快，在91層的天臺上，走出來，這里人很少啊。今天也很空曠，踏上透明頂板，依然可以俯視全區的風景，還有遠處永不改變的原始森林，低矮山脈，連綿起伏。那里依然有最高點，今天帶著小宇來的，我也就盡力擺脫那個記憶，轉過頭問小宇

“這里不錯吧”

“恩，”

“這里可以看到全區的景色，還有風”畢竟，現在居住區的風都不多見。

“風啊，媽媽，那有沒有雨，雪呢”

“雨，雪？媽媽小時候見過呢，但現在已經沒有了”

“為什么呢”

我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遠處的蒼綠色山脈。

“媽媽，看什么呢”

“山啊”

“山？那些是山嗎”

“對呀，那些是山，還有最高那座——”

“南光山嗎，最高那座”

“恩，對啊”

說完，我有和小宇一樣望向遠方。但忘記了問宇兒怎么會知道那座山。周圍又起風了，頭發還有衣服動了起來。

“那，山的那邊是什么呢，媽媽”

“山的那邊，我也不知道。”

“我以后長大了，我一定會到那個地方的”

‘一定會到，那個地方？！’

凱以前也這樣說過相同的話，我看著尚幼小的小宇。心情很復雜。

南光塔之后，回家了。南光之巔，山的那邊，這些問題一直纏繞著我，我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如何向小宇解釋。我發現我的迷茫，甚至忘掉自己是誰要干什么，我童年的雨聲，童年的雪景，那種天氣，我突然無比渴望，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宇不在的日子我快要崩潰了，多想換種天氣，但是沒有天氣預報，人為的操縱，陽光還是永遠迷人，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真實的世界！但每日起來的陽光把我拖回現實，南光塔上的那一點風是我唯一的寄托。這個世界，我真的不想要，我想起了安凱，他的世界，穹頂外的世界，殘酷但是也許更加真實吧。我開始動搖我的想法，我不能阻止任何人，宇我也不能阻止，他在一天天長大。

三，山的那邊

10年后

“我出門了和同伴玩去了，媽”

關上門后，房子靜了下來。窗外是迷人的陽光，灑在窗臺，桌子上有小宇的豎立著書本，他已經上高年級了，喜歡看銀河。在沒有云的夜晚，他一個人在陽臺總是呆到深夜，看著紫色的星空還有絢麗銀河。對于沒有雨，沒有雪，的年輕一代來說，看到這樣美麗的夜空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宇兒珍愛著他的東西，在陽臺靜靜地用本子描繪這個天空，星空的分布，我以為他只是最初的感嘆，但每個我剛睡下不久的夜晚，他躡手躡腳的打開陽臺門，我靜靜躺在床邊也不醒來，只是看著他，黑夜中的背影。用鉛筆在本子上描繪那些星星發出沙沙的聲音，最后迷迷糊糊睡著了。

早上，陽光從窗外灑了下來，那么祥和美好，桌子泛著溫暖的光，落在宇兒的稿紙上，鉛筆上，筆盒上。樓底下依然傳來人們懶散的聲音。我爬起來，

“早上好，媽媽”

“早上好”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媽媽可以吃了嗎”

“恩”我回答著，去準備。

“我想開始找工作了”宇兒一本正經的說。

“要工作嗎，可是現在工作很少了，大部分人不用工作了”我回應著。

“可是——”他還在想措辭。

“你喜歡她嗎？”我打斷他。

“額，被知道了，”他有些沮喪。

“媽媽知道，昨天夢里有過的”

“夢里，媽媽，為什么”

“媽媽知道，但媽媽不知道”

“好吧，那媽媽希望這樣嗎”

“果然還是要去工作嗎”

“恩，和小鹿一起”

“哪里呢”

“區里的天氣控制中心，那里我們有事可干”

“控制區？”

“恩，對呀，我想看看下雨的樣子，和小鹿”

一邊吃飯，我們相對而坐，還在閑聊。下雨，小宇希望下雨。

“你們工作了以后，天氣也不能任性”

“恩”

“天氣的意愿可是全區人共同的心愿。天氣分為陰，晴，雨，雪。可是大多數人喜歡晴天，不會因為某人失戀就給你陰天，也不會因為某人一己之私就讓天空降下雨來的”

“我知道！媽媽”宇兒明顯有些不喜歡聽。

“還有，喜歡一個人可不只是因為面容呢，你愛某個人，就像你喜歡下雨一樣，下雨帶來的快樂是你自己想到的，所以你希望下雨，而真實的雨卻從未在你的世界降下，如果你喜歡人也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想到她而喜歡，那最后也不一定會是真實的她，所以男人，女人比天氣更復雜，你不要為此傷心”

“知道了，媽媽，這樣的道理我當然知道”

“還有——”

我還準備說，他吃完最后一口飯，東西塞嘴里，說著，我出去了，然后又想起關門聲，房子剩下我和未吃完的早餐。又陷入安靜。唉，孩子長大還真是傷腦筋啊。看著空落落的房間。我只好慢慢收拾起來，一上午自討沒趣，無聊之下又打開了電視。

“兩位新人加入天氣中心工作，我們還會持續關注”

“宇又上電視了啊”看著電視，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暗暗苦笑。

這樣想著，但記憶還在他停留上學那天，最后認識了小鹿，一晃就是10年了，現在我老了嗎？

上次上電視，是因為南光山嗎

大概是吧，我有些記不清了。

“世界，在我們旁邊，我會為你得到她，讓她理解你，讓她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陰天，在你希望雨水的時候下起雨來，在你渴望浪漫的時候降下漫天白雪，讓她懂你的世界”

耳邊響起這聲音，又是凱啊，我忘了16年，但反而記得更清楚了，搜救隊在5年前后再也沒有出動。而宇兒說他要上那座山的話也響在我的耳邊。他似乎好久沒提這件事了，忘了吧，但愿忘了。

就這樣一個呆坐，又是一中午。下午的時候獨自散步，望著空落落的街道，想著心事卻不知不覺來到南光之塔。要上去嗎，這樣想著，可是還是走上去了。依然在塔頂，望著全城風光，穹頂外的風景，低矮的山脈，還有風。這里還真是沒變。十幾年了這里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風也吹拂吹起我的頭發，我感覺背后暖暖的，這種感覺，背后有人嗎！？這氣息，好熟悉。我身體僵直起來，啊！是安凱嗎？想起那天的往事來，我不敢回頭，但那種感覺，風漸漸起來了，我呼吸沉重起來。這不會是他吧，但是想到現實，唉，當時那日多希望沒讓他去，但現在想這些又有什么用呢，現在還不是孤單一人，習慣了嗎，唉，眼前東西模糊了，我陷入了記憶漩渦，眼淚再次不爭氣的隨風流淌下來。凱在哪里，我不要雨天，雪天，不要溫柔的風，什么都不要，但只祈求能再一次看見凱，祈求時光永遠不要把凱奪走！風大了起來，我望著遠方低聲啜泣起來。

這時背后也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啊，媽媽，你在這里？”

我聽見宇兒的聲音，清醒過來，趕緊調整好情緒。背對著他沒有回頭。

“嗯對，宇兒來干什么呢”

“宇兒剛回家，看你不在家，就想你應該在這里。”

“恩，不愧是宇呢”我的聲音有點顫抖。

“那個，南光山嗎，爸爸在那里吧”宇聲音低沉下來。

“大概吧”我不知怎樣說。

“還是不能忘記爸爸嗎，媽媽”宇察覺到我的聲音。

“恩”然后靜靜望著遠方，安靜了一會。

“那座山，我一定要到那兒”宇兒說。

聽到這句話，我轉過身祈求小宇。

“宇兒聽媽媽話，別去那里好嗎，媽媽就一個宇兒”

“我當然知道，但我想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我無法說服他，但終究還是自己太自私了。我靠近宇兒，緊緊抱住他。但發現，有凱的氣息，這個擁抱和凱當年那個有一樣的感覺，包括周圍的所有的東西，他是宇還是凱，我竟分不清，這是在夢中嗎。但風卻還是那樣，這種風。我希望時間停下來，希望宇是凱，希望這一切是真的。

“媽媽，怎么了”

“啊，對不起，宇”

“沒事，我們回家吧”看著天邊的太陽已經泛紅在地平線了，我們慢慢地往回走去。

那次經歷后我生活恍恍惚惚，分不清多少個寂靜的晚上，宇兒在陽臺看著星空，筆下忙著繪畫，那個背影也真是像凱呢每個白天陽光灑下來，每天這樣，死氣沉沉無聊，大型盛會，節假日除了某些裝點之外和平時完全沒有什么兩樣。爸爸媽媽，已經不在好久了，我和宇相依為命。宇認識了小鹿，并開始工作，經常不在家，我整天失眠，生活陷入黑暗，真不知這么些年怎么來的。

今天一大早宇愉快的吃了飯，就要出去，原來今天他要上班而且重要的事要把小鹿帶回家來，我也忙著收拾，把以前的舊東西處理掉，房間打掃系統開始后，我在陽臺等著。那里是小宇學習的地方。真不愧是宇啊，我看他的手稿，那紫色的銀河，在紙上呈現，還有一些科學術語，星座標等等，他可真是用心了。我一邊看著，然后考慮給他們吃什么呢，畢竟16歲小孩子，就準備小孩子的，不過現在女孩子戀愛時間可真早呢。家長也不反對嗎，我就是家長啊，我差點忘了，但總是，今天就開心起來吧，換心情生活。

午后，我等待著睡著了，突然響起敲門聲，是他們，我坐起來快速整理下自己，開門。

“媽媽，我們回來了”

打開門看見宇兒穿著白色襯衫外面是綠色的外套，為了見女朋友精心打扮的嗎。旁邊是一個小女生，很可愛。

“阿姨好”

“快進來吧，還買了什么重要東西嗎”

“恩，我用工資買的”小宇邊說，把東西抱了進來，小鹿也隨他身后。

“你就是小鹿嗎，真是漂亮呢”

“阿姨也很年輕漂亮呢”

小宇把東西放進陽臺之后走進來，對我說：

“我買了星空觀測儀，以后就可以更好地看星星了”

“這種裝置可以調整觀測頻率，從紅外線可見光紫外線，電磁波都可以觀測，以后就算白天也能觀測”

“恩，不錯，小鹿放下包坐吧”

“謝謝阿姨”

宇也忙著試他的觀測儀去了，只剩我和小鹿。這個女孩留著劉海，扎著馬尾面，穿著淡黃色的外套，眼睛很漂亮。讓我想起了從前的我。

“小鹿還要努力加油，和宇一起”

“恩，我和宇都很努力，他已經想起了怎樣解決下雨天和晴天的關系了”

“可不只是工作哦，也要好好吃飯，快快長大”我指了下胸口的位置。

小鹿臉紅了，“哎呀，阿姨，我才16歲啊”

“當然是開玩笑了”看見這女孩子，感覺很心疼呢。

這么可愛的女孩，我真為宇羨慕。不知凱當年是否被人羨慕呢？

“阿姨，宇是個好孩子，他工作很認真，而且知道的東西很多呢”

“恩，小鹿喜歡宇嗎”

“宇會帶小鹿去很多地方，會教小鹿看見星座和銀河，還帶小鹿去南光塔，說那里可以看到全市的風景，還有全市唯一的風”

“這樣啊”

“恩，宇還說穹頂外面有大片的森林，連綿的山脈，而且那里最高一座就是被稱為南光山的地方，他說他一定要去那里”

南光山嗎，宇還是沒忘啊。

“媽，小鹿，你們再聊什么呢”忙完之后小宇過來問。

“女生的話題呢，你可別插嘴”小鹿轉過身調皮的說。

可真像我年輕的樣子呢，在凱面前長不大呢。

有了小鹿，家里生活又精彩了，小鹿的爸爸媽媽也來過，對于我這個家長只是感到怪異，但也沒說什么。于是我有了說話的人，就算晚上小鹿還是要回家去，我也依然能看到小宇的背影，在陽臺忙碌。

四，南光之巔

5年后

又是早上，陽光很好，天氣看起來又要變長了，影子挪得很快。但陽光永遠是金燦燦的，街道永遠是平靜地。

“媽我去忙了”

“恩”

“小鹿今天會陪你，恩，還有，我決定了，已經正式準備離開這里”

“你要去哪里”

“南光山”他自信說著。

陽光成了午后的模樣

“果然你還是要去嗎”我有點無奈

“恩，我已經決定了”他依然堅定有力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走出家門，關門聲，下樓聲。空蕩蕩的房間，安靜起來。很傷神的上午。

中午小鹿來了，敲門聲，開門聲，關門聲。

“阿姨今天也沒吃飯啊”

“一個人習慣了”

“宇說要去爬那座山”

“他給你也說了”

“阿姨，你不愿意嗎”

“恩，，，”

“我理解你阿姨，我盡量說服他，不然我也去，和他一起”

我不知怎樣說，小鹿猜到我的心思了。

“小鹿不要去”

“為什么？”

“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你不去，他也不回去”

“可是宇已經決定了”

“是嗎”

“是啊，他已經著手準備呢”

聽到這樣的描述，我不安起來，也忘記了和小鹿說話，心里一直想等宇回來了，怎樣和他說，怎樣勸他。

傍晚，宇回來了，他放下東西，一言不發，準備往房子走去。我叫住他：

“小鹿不去的話，宇還去嗎”

“什么，小鹿不去？你說了什么？”他停止了開門的腳步，轉過身來。

“對啊，雖然你的決定我都支持，可是——”

我還是堅持著

“我知道，媽，你還是擔心我，還是放不下爸爸，對嗎”

“……”

我被說到無言。

“我一定會回來的，你不用擔心了”聲音舒緩下來。

他回自己房間了，今天晚上到半夜陽臺還是空空的，這些年他一直有晚上來觀測的習慣，但今天一直沒來，感覺少了點什么，而那個背影，讓我想起了凱。宇兒和他父親的背影，做事風格真像，不知欣慰還是惆悵，后來迷迷糊糊睡著了。

依然是早上，宇已經走了，小鹿今天也不會來。陽光很寂靜。打開電視

“南光山白雪覆蓋，冒險者躍躍欲試，天氣控制投票雪天提議或被通過”

雪天，現在是夏天啊，就這樣因為外面下雪了，而調成雪天以避免更多人以為外出探險賞雪嗎？是擔心發生事故嗎？想起宇的話，他要到那里。我不免擔心。

下午，宇回來后，我問他

“下雪的提議是你建議的嗎”

“對，還有小鹿”

“可是現在是夏天”

“我知道，但很久沒下雪了，或者說有生之年很多人都沒見過”

“這是一己之私，還記得媽媽曾經給你說的話嗎”

“當然知道，可是下雪多么浪漫啊，很多人都想下雪”

“你長大了，做某些決定應該考慮更多人的意見”我低聲說。

“每次都是這樣，宇的意見不是意見嗎”

“啊……”又是久久的寂靜。

“我知道媽媽，對不起”

他又回房子了。房門關閉聲音久久在我耳邊回蕩。今天晚上陽臺依然沒有他的身影，我難以入眠，心里一絲惆悵，到半夜，于是走進陽臺了。趁著星光，夜色，我靜靜地坐在他往日的位置，拿起他的每一頁手稿慢慢的翻看起來，抬頭看見窗外的星空又是迷人的紫色，那么安祥，又縹緲。我想那遙遠的地方是否有另一個我呢，遠處還有朦朧的山脈，城市的昏黃色燈光，晚歸的情侶，燈光的人家，這就是世界了，總是這樣有悲傷，但也因為一些瑣事，還有一聲不響的堅持，我是不是已經變了，就連宇也漸漸疏遠我了，唉，可能想多了吧。我不聲不響繼續翻看，他的畫，一頁一頁，直到在某一頁，停了下來。

廣袤的荒野在夜色下叢叢盈盈，遠處的山脈朦朦朧朧，山脈之上是璀璨星空，紫色，還有星團，還有想象中的世界，都靜靜地。山脈腳下的深藍色線條，是河流，盤繞在大地之上，無盡的荒野中臥著一個小小的光亮，那里是黑暗中的唯一一點光，整個城市的燈火通明，在那里，卻看起來非常孤單，渺小。那里是就人類的所有了吧，我想，我們在小小的地方建著我們溫馨的家園，我們生活在這小小的光亮之中，所有的相遇，所有的幸福的戀人，所有溫馨的家庭，或許今夜和我一樣惆悵的人，或許和宇一樣向往遠方的人，或許所有心里充滿愛的人，人類的所有，大概就是這些了吧。他們在幾千年的時代里，一樣出生，一樣歡笑，一樣悲傷，一樣興高采烈，一樣功成名就，一樣落魄，一樣渴望未來，渴望遠方，一樣想念著故去的人，像這樣懷舊，一天一天，他們會老，也會死去，也會被人想念。星星不會說話，它一定很孤獨吧，幸好有同樣孤獨的人，在夜深人靜之時，仰望它們，彼此想念的人也不過這樣吧，這小小的光，這故事，這就是，人生嗎。我會怎樣死去，但愿他們不會像我想念著他一樣，想念著我吧，但愿宇兒不要離開我，但愿。最終趴在那幅畫上睡著了，也仿佛進入那個世界。

這條路看起來很荒涼，兩邊是巖石，周圍是濃郁的霧，天是黑色的，看不見遠方，宇走在最前面，琪琪在中間，我在最后，相隔不遠，琪琪和宇說著什么，我沒聽見，但琪琪突然轉過身，媽媽，你看我們頭上還有橫著的山呢，橫著的山！？

我心里顫抖了一下，結果我轉過頭，突然發現琪琪距離我好遠，他說話我聽不見了，宇也不見了，“你們在哪里”我聽見有人喊，我也喊。但彼此都見不到了，我很慌張，這時橫著的山突然顛倒過來，世界旋轉，好暈。

啊！驚醒來了，是夢啊。睜開眼，身邊是琪琪，他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呢。可是如果宇還在的話他一定會，，，。

——宇還在？！宇是誰？我的丈夫？！不是我的兒子嗎？！不對那我是誰？！我是琳，啊！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分明是小鹿的面孔。啊，我是小鹿？！！

又驚醒了，啊，還是夢，我是琳，我就是琳。今天陽光很好，桌上有熟悉的照片，沐浴在陽光里，一種溫暖的感覺。我還呆呆坐在昨夜的椅子上，想著剛才的一切。睜大眼睛，感覺眼框里濕濕的，是昨夜夢里的淚水嗎，我為什么流淚？又過了半晌。我挪了挪身子，想叫宇起床。

“小宇，起床了！”他的房子里無人回應。

“小宇，現在都幾點了快起床了，你今天怎么了？”他的房子依然安靜。

我有點感覺不對，心里懷疑起來，這時候突然想起昨天的夢，可能不好。

我趕緊打開宇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的物品，宇果然沒在。他平時的東西在桌子上擺放著，還有和小鹿的照片。我走過去看，發現桌上有紙條，我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但還是看了起來：

“媽媽，我已經取消居住區里下雪的提議了，我決定去南光山，那里有真正的雪，還有，不用擔心我，小鹿也是，讓她等我，小鹿有了有孩子了，不管出生后性別，就叫他琪琪吧！”

琪琪？！果然，那夢，小鹿和我，這種關系？！她是另一個我？！不可能，我只有一個孩子，而我的媽媽，我的媽媽？我一時突然竟記不清我媽媽的模樣，感覺就和很多慈祥的母親一樣吧，我想找照片，可是記性實在太差還是，我居然一張照片都沒找到，她叫什么？對啊，媽媽叫什么？我徹底忘了嗎，我記得誰說過，媽媽是因為得病，但這個世界科技如此發達，不可能有危害到媽媽的病呀，我居然忘了我的媽媽是誰？啊，那我為什么會在這？這個世界現實的我仿佛置身夢中，已經感到徹底迷茫，不知所措。突然感覺這個房間陌生起來，小宇一聲不響的走了，我沒有一點辦法。一整天呆呆的望著天邊，忘記了所有，小鹿也沒有來了。

不知道我在尋找著什么。

晚上，又是另一種光景，夜靜地可怕，時間在安靜的燈光中仿佛停滯。偌大的房間，又是我一個人。40多歲的我望著鏡子，發現自己還是十幾歲的模樣，我有些詫異，摸著這不知是否真實的自己，難道這幾十年僅僅是服裝打扮變化嗎，我看著小宇一天天長大，竟然沒發現我一點都沒老，眼淚不為何時又爬上了臉龐，女人一個人總會害怕，悲傷。但今夜，我默默為宇祈禱，最后后半夜，信息突然響起來了，我趕忙拿起手機，啊，是宇給我他的實時情況，他一臉汗，衣服也臟了，抱怨說外面好熱，還有感覺泥土很臟，蟲子很多，還有明天就會上南光山了。我心里非常擔心，但看見他自信的面容，我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小鹿晚上在她家，因為有孩子的原因，也不能陪我說話熬夜了，我準備每天的營養食物給她送過去，剛足夠她一天的消耗。晚上睡不著，我不知到小鹿能否睡著，但我還是想起宇，這孩子，竟然一言不發就走了。

這條路看起來很荒涼，兩邊是巖石，宇走在最前面，琪琪在中間，我在最后，相隔不遠，宇兒和琪琪說著什么，我沒聽見，但琪琪突然轉過身，媽媽，你看我們頭上還有橫著的山呢，橫著的山！？

我心里顫抖了一下，結果轉過頭去，發現琪琪距離我好遠，他說話我聽不見，宇也不見了，“你們在哪里”我聽見有人喊，我也喊。但彼此都見不到，橫著的山突然顛倒過來，世界旋轉，好暈。啊！驚醒來了，又是夢啊，睜開眼身邊是琪琪，他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呢。可是如果宇還在的話。鏡子里的我又是小鹿的面孔，琪琪和宇小時候一模一樣，我知道這還是夢。可我還是不愿意醒，我覺得南光山有問題。

然后的那些日子，那些相似的夢夜夜纏繞著我，雖然他幾乎每天給我發信息，但因為還沒回來，我未免擔心。甚至我也想自己也去找他，但是想到凱，我怕萬一見到他。但是，我為什么怕呢，那座山究竟有什么力量，讓凱和宇渴望著它，讓我懼怕著它。我想一知究竟！

那日早晨，陽光很好，小鹿已經起床了。

“小鹿，起這么早啊”

“恩，媽”

“今天也要吃早飯呢”

“恩，宇還沒回來，可我我夢見他了，媽”

“夢見了？”我屏住呼吸，充滿疑問。

“恩，夢見一條巖石的路，宇在最前面，琪琪在中間，我在最后，然后他們就突然不見了”

“這樣，應該是太累了”聽到夢的描述，我感到震驚，身體發麻，但還是安慰她。

說著，我打開電視：

“南光賞雪冒險小隊，昨日登頂，發現一人失蹤，正在全力搜索”

一人失蹤！！這一刻時間仿佛過了很久。

我和小鹿都屏住呼吸，看著電視那畫面，那個懸崖，就是夢里那條路啊！！

我眼淚只是不停從臉上流淌下來，震驚又悲傷到說不出一個字，小鹿睜大眼睛，眼淚也從她眼睛里趟出來，還看電視里的照片，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小宇，為什么是他？窗外還是陽關明媚的早上，就這樣兩個女人在房間了，驚愕，我的眼淚止不住，但看見小鹿，我只能去安慰她。她哭的很安靜，眼淚一直靜靜流淌，睜大眼睛，依然不相信這是真的，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捂住了腹部！看見她劇烈痛苦的樣子，我又悲又急，啊，她快要生了，就在這個時候。場面混亂。那天最后我不知是怎樣度過的，再見到小鹿，已經是生下琪琪之后了，那些日子她一直在少兒撫養機構，我每天除了悲傷，還堅持給她送補品，關注搜救的新聞，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那日以后，宇就竟然那樣戛然而止的離開我的生活，我經常在夢里見他，他說他找到爸爸了，說他很冷，說想吃我做的飯，看見他可憐的樣子，我束手無措。醒來后眼淚會不知不覺流淌出來，我看著鏡子里的我，和宇6歲時的容貌依然沒什么變化，甚至越看越像小鹿，現在我都不知道我是誰了，畢竟我連媽媽叫什么長什么樣子都忘記了。可我依然沒有白頭發，一根都沒有。小鹿從那以后，像變了一個人，整天哄著她的孩子，很少說話了，偶爾告訴我也是做了那個夢。當然后來我也偶爾一個人去南光之塔，偶爾帶上小鹿，更多時候是一個人。無限風光的南光塔，遠處低矮的南光山，熟悉的人仿佛就在天邊。但我能感到的只有陣陣微風，這些年來一直凌亂著我的頭發和心靈的風。在太陽臨近地平線的時候回家，我不愿意在黃昏時刻依然望著遠方，不愿意看見落霞，也不愿意對著夕陽發呆，傻傻流淚。

我一個老媽子，在家里，晚上我也幾乎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多少次我隱隱約約看見陽臺有個熟悉的背影，我看像宇但又怕是夢不敢呼喚。就這樣靜靜看著他，看他專心致志一絲不茍的樣子，多么希望這是現實啊，我不想醒來，但我也不想做那個夢。就這樣，我的人生又度過了半年，琪琪會喊媽媽了，家里的冷清會因為他而活躍起來，我們誰也愿意提他們。巖石的夢還在我的夢里。直到那天，又是那個夢，關于巖石的路。巖石，我突然想起那天電視上的畫面，那個懸崖，那天看到那個場景震驚了，后來忘了，是選擇性失憶嗎？

我一直思索，一夜未眠，早上坐在桌子前，腫著眼圈，也沒吃飯，頭發亂亂的，我只希望調取那日的視頻截圖，我發現那個懸崖一定會讓我想起什么，我不顧其他開始專心忙起來，終于找到那段影像后，我就一幀一幀的往過放，想從中找到什么，甚至忽視了新聞的本意，就這樣一點點看畫面，鏡頭不斷往前遞進，是懸崖上的隊員，紛紛一副著急的樣子，垂頭喪氣，我還在觀察，那日山頂白雪皚皚的，鏡頭逐漸遠離人群，由近及遠，整個山的輪廓現了出來，然后畫面停止縮小，而是往左邊平移，平移到能看到它左邊側面的懸崖，還有它旁邊其它的山峰，若隱若現。這時候我停下來，我覺得那里很奇怪，我好像見過的，但是又不是那樣的，我心里越來越顫抖，卻看那兩座美麗的山峰沒有了線索。索性我就這樣看著暫停的畫面發了一上午呆，但沒有頭緒，那個地方就是凱去的地方嗎。我用手把耳前的頭發往后捋了捋，無意中腦袋一側，瞬間發現了什么！巖石的路，橫在頭頂的山？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瞬間激動起來，當我我把整張圖片向右旋轉90度，不僅驚愕起來，啊，就是那里，夢中的地方！我們三個人走那條路就是懸崖，橫過來后，旁邊的山剛好橫在頭上！這意味著什么！我眼淚又流淌下來了。那天對著這張圖片哭了很久很久，一個人，不知道為什么，但也不用在意誰了，我已經決議要去那里了，這些年那夢是想一次次把我往哪里指引嗎，我在懷疑，但就不得不一探究竟。失去了宇兒和安凱，我一個人也沒什么牽掛的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鹿，她剛生下孩子就沒了丈夫，和我一模一樣。可是，每個人都有他的追求，我覺得我是時候下定決心了。晚上夜很靜，甚至聽不見蟲子叫。我在陽臺，也不打開燈，依舊望著遠方，天上的銀河，還有綿延的街燈，我明天就去那里了嗎，那座山，安凱和宇兒會不會還在那里等著我呢？遠處能看到一點兒輪廓，我突然發現人類很小，很脆弱，即使在今天，我們為了保護生態犧牲了大部分土地，而專心的在玻璃房里打造屬于自己的家園，這樣真的好嗎？我有些懷疑，這一切。宇從前的手稿就在旁邊，我沒扔掉，這樣看著那些的圖畫，卻是說不出來的難受。我終究決定勇敢起來。

第二天，當然陽光很迷人的，天空很藍的即使是夏天，溫度還是最適宜的溫度。我找到了城市運輸卡，去外界管理中心辦理出行證，代表我離開居住區，并且去野外裝備處，遵循教導拿了各種裝備，還有野外救生儀。中午時候，我回到家，小鹿突然敲門，我打開門，琪琪在輔助行進的設備里學習走路。類似于（學步車），讓她們娘倆進來后。

小鹿看著我的裝備問我是不是要出遠門，我不想說實話便回答：

“沒有，這些是宇的裝備，管理員上午給我的”

“什么？宇被找到了？！他在哪里？”

我沒說話，無奈的搖搖頭。她也低下了頭，陷入沉默，有了琪琪，小鹿失去宇的心情會被挽救，我理解她這種心情，但我才是最要被安慰的人，可我已經快中年了，但依然是20歲的模樣，似乎從未老去，我不知這是為什么，但我去找宇和凱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訴小鹿，這是我知道的事情。然后為了分散注意，我又開始閑聊。

“端午節要來了呢，不知道會有什么活動呢”

“端午節，一年四季永遠一個溫度，一個天氣，元旦和端午我看不出來有什么區別，僅僅吃的東西不同”

“可是那也不一樣，每個節都有它的魂，你過那個節日就會得到神的祈禱”

“神嗎，這世界真的有神的話，他也不會平白無故退出我的生活”

聽見小鹿又說起宇的事情，我也就不說話了。不過和小孫子在一塊還是容易忘記一些煩惱的。

晚上，小鹿說她要走，也不吃飯，無可奈何，我沒有準備。

望著夜色，又是孤獨嘆息，生活的美好被自己的事情往往打亂，神總是這樣喜歡捉弄人嗎。最后的最后，我睡著了，夢里是熟悉的場景，但陽光逐漸遠離我的生活了。我時常在想，這個世界是怎樣一步步發展到今天這樣的，遠處的光線會到我們的眼睛里，被我們所捕捉到，我們看到色彩絢爛，五光十色的世界，可是看到的世界真的就是真是的世界嗎，它會不會欺騙，畢竟，這世界欺騙太多了，善意的，惡意的，短暫的，持久的，輕描淡寫的，刻骨銘心的，凱，宇，他們會不會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或者不是另一個意義上的這個世界。或者說南光山，它幾千萬年來聳立在那里，看著人世變遷，出生死亡，會不會有自己的思想，會不會留住一些勇敢的探險者，會不會是送給那些憎恨這個世界的人的禮物，而那座山的真正意義是什么，或者說是在尋找著什么，一直以來，我們日復一日的度過，我們熱愛那些充滿陽光的早晨，時常陷入一個迷茫的下午，在每一個孤獨的晚上胡思亂想，都是各自世界里的主角，在背景中挪著自己的步伐，賞著路邊的風景，但總是感覺自己要尋找什么。在每個夜里，那種念頭愈發強烈了，但是不知道，只知道肯定是在尋找重要的東西，或者它是這一切的謎底，那一定是重要的東西，不能忘記的東西啊，或者是一個人，偶爾是一個地方，一個季節，也許是一個世界，一個自己永遠遙望不可及的世界，唉，但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一個人的主角，卻也是周圍所有人的背景罷了。人，終究要按自己的意志活下去的，即使像天上沉默遙遠，孤獨的星星，那也是生活啊。

“琳啊，你這是在夢中嗎？”耳邊隱約有凱的聲音

“啊！”又是半夜，一個人坐起，一身冷汗，銀河依然燦爛，我還是不能平復，今夜卻如此難熬，多么希望那不是夢。也許某天晨光依然會普照的，單調的晴天也不全是令人討厭，即使看起來時間像停滯般。隨他去吧。

那日早上，看著身邊的行李，還有熟悉的陽光，我突然產生一種悲感，就好像自己這次去了就永遠回來不了，曾經讓我厭煩的陽光這一刻變得迷人溫柔，我心里居然有些動搖，但那日畫面上的場景再一次觸動了我，我最后一次拿起宇的手稿，最后一次拿起他6歲時我們的合影，最后一次看著這個與以前千千萬萬個天氣一樣普通的陽臺，桌面，走出家門望著這一切，我不舍的關上了門，淚水也再一次爬上我的臉龐。再見了，我的家，即使空無一人。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他們還是那么些人，看著那些愉悅的嘴臉，我心里產生一種不舒服，說的話仿佛沒變，心里在想“你們是人么”。厭惡的心情隨著越來越接近邊境，逐漸減輕，最終在出關口，進行了核查和囑咐

我把證件遞給那人

“出去游玩？”他問

我看看遠處，點點頭。

“恩，這個給你，現在是夏，季出去管理松一些，但還是注意安全”

“好的，謝謝你”

“沒事，對了，還有一件事，別去那座山啊，那里失蹤了不少人了”

“恩恩”聽到關心，就點了點頭，繼續出發了。

一個人踏上去往外面的世界的通道，越遠去，除了心里的一絲不舍，還有就是撲面的濕潤空氣讓我很舒服，最后，伴隨著復雜的心情，打開最后一道門，一道光從門縫照射進來，我往那個世界一步一步走去，打開門來。

映入滿眼的是一片綠色，清爽的風，翠綠的田野，還有遍野山花，遠處有的山脈，還有小河，太陽也變得溫暖起來，即使有點熱，我也終于體會到什么是夏天了，遠處還有鳥兒叫著，看到這幅景象，我不由的深吸一口氣，這就是外面的世界，空氣都是如此舒爽。望著遠方的山，周圍變得安靜，我不能拖繼續往前走去。開始的那片舒爽隨著路程的加長淡化了，進入樹林后，除了陰涼處能涼快一些，但是還是出了一身的汗。走了整整一下午在濃密的林子里，身體幾處被擦傷了，還有蚊蟲，看來宇兒當時說的沒錯。黃昏之時，傍晚的寥寥鳥叫，我在一片較空闊的地方支好了帳篷，點上火，就這樣一個人晚上在接近山腳的地方吃些熱的食物，越接近夜晚，天氣確實悶熱，而且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動物叫聲。最后我蜷縮在帳篷里，打開了手機，想給小鹿發信息，但還是止住了，一個人在外面的晚上，心里還是有些不踏實。我想到宇和凱，就一點點回憶往事，最終忘記了我所置身的環境了，也進入了睡眠。忘記了周圍一切，靜靜安睡。

第二天早上是被悶起來的，經過一夜，里面太悶熱，早上打開簾子透氣，空氣很濕，帳篷外面有一層水霧。樹上葉子上也是露水，收拾一陣子后，又出發了，一直遠離居住區，往山那邊走去，幾天時間，終于看到了上山的路，而山的輪廓已經看不到了。那里開始海拔明顯的上升了，我只有一天時間，所以把沉重的東西都放下了，換上厚衣服，繼續前進。前面的路愈發艱難，但是依然有前人走過的痕跡，我還試圖辨認宇走過的痕跡，但是我那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拋棄一起雜念繼續往上爬吧，上面的樹少多了，我一直向上了，沒有注意周圍，汗水從額頭流淌下來，而且早已經氣喘吁吁，這是5月的某個上午，最后累的坐在了某塊石頭上。休息時突然發現了是什么，草叢中，白色的東西。我走過去撿了起來，上面有干了的土，拍打干凈，背對遠方，隱約發現了什么，那是小宇的手稿，南光山俯視居住區的一幅圖，雖然只是草圖，但我感受到那是一張白天的，不是因為那畫有風線，而是身后的風吹了起來，撩動我的耳朵上的頭發，怔怔地站著，背對著風，然后緩緩轉過身去，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那里和圖上的一模一樣，極目遠望，是藍色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大片綠色的樹林，郊野，還有山腳流向遠方的河流，以及在這之中的穹頂下的居住區，還有風，眼淚不知為何又從眼睛靜靜淌了下來，看著這幅畫，還有遠處的風景，我終于理解了，這就是宇兒一直尋找的東西啊，普普通通的山，水，天，地，去莫名其妙讓人感到悲傷，怪風嗎？就連南光塔上的風，也和這里一樣啊。不過，它在那頭我在這頭，小心收好那副畫，那可是宇兒的世界。我選擇繼續往上，忘掉這個讓人流淚的世界吧。

再往上走，風越發大了起來，氣溫也冷了，路也越難走，不得不用棍子支撐著前進，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腳有多疼，耳邊的風有多么撩人，背后的風景有多迷人，一切都忘在腦后了，我只是往前，往前而已。甚至顧不上擦汗，不知是和誰在賭這口氣，我就是沒有絲毫停止，太陽一直在移，溫度一直在降低，植被越來越少，汗卻還是沒止住，世界靜了起來，只聽見陽光的聲音和呼吸的聲音，就一直是這樣持續了很久很久。眼看著，太陽西去了，我容不得休息，路上摔倒了幾次，衣服也破了，身上已經好的傷口又破了，也顧不了這么多了，只期盼太陽走的慢一些，我現在真是無法后退了，夕陽打在臉龐，黃燦燦的，疲憊的身軀艱難前行。不知又過了多久，距離山頂已經非常近的，太陽也是日暮垂垂了，眼下剩下最后幾十米了。最后，我向夕陽走過去了，已經黃昏之時，在那里，已經難辨東西了，遠處是真正的天際，在沒有更高的山擋住我的視野了。遠處的寥寥的星星隱約閃爍，前邊是那個懸崖，我想等一等，但卻無法調整呼吸了，黃昏之時，讓我失去了理性，我一直呆呆看著天邊，整個居住區已經燈光點點，我此刻卻已經遠離那里了，也許永遠也不會回去了，身體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往那個懸崖走去。

現在我在這個世界的分界之處了，在白天和黑夜的分界線，在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的分界線，但前者我生活了幾十年，是我的故鄉，后者是遠方，是迷人的夕陽，是深不可測的懸崖，也許是凱和宇現在在的地方。我從一個邊緣去往另一個邊緣了，或者說我被這個世界邊緣化了，讓世界忘了我吧，還有這個世界。這個星球的一部分，我也屬于這個星球，遺忘之境！

現在，我正被那種光一步步吸引向夕陽去，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腳下踉踉蹌蹌，卻已經逼近懸崖，沒有逃避，仿佛之前很多次一樣，站在南光之巔，眼淚又不知覺流淌下來，夜色越來越濃重了，最后我調整呼吸，邁開了那一步！

結果一步踩空了，我失去重心，像所想的那樣，往下墜去。我幾乎失去了意識，但現在我什么都無法做了，可是心里居然有了一種安穩的感覺，總有人來接我的，不是家人，就是死神。我閉上了眼睛，只聽著耳邊風呼呼的聲音，等待落地。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耳邊呼呼的風聲不知不覺靜了下來，我的腳也能站住了，我睜開了眼睛，在這里霧很濃密，什么都看不見，于是在濃霧里亂走，不知道是哪里。過了很久，突然聽見有人喊的聲音，這聲音？宇的聲音！還是小孩！心里的火瞬間涌了上來，我著急地一直尋找，但無論怎樣做，就只是聽見聲音，我不知怎么辦，也就大聲呼喊起來，隱約的聲音最終得到了那邊的回應，在夜色下的濃霧亂轉了許久，還是沒找到，突然感覺身后有人拉我衣服，我轉過身去。

“媽媽，總算找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那是六歲的宇，給我說這這些。我看到宇兒又喜又悲又氣。

“你怎么不聽話亂跑呢，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不是給你說了，不要亂跑，不要學你爸爸一樣”

但我我緊緊把他抱在懷里。

“和我一樣？別說孩子了，你去哪兒了，我和宇找了你很久了”

耳邊這聲音，啊，那是，凱？！！！

我抬起頭，真的看見他的樣子了，真真切切的樣子，一切都是當年的他的樣子，溫柔的聲音，和以前一樣，但我久久不能說話，眼睛呆呆的望了很久很久，直到完全被淚水淹沒，什么也看不清。

“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呢，我們找了你很久很久了。”

我沒說話，看著他的樣子，放下宇兒，沖進他的懷里，就開始了放聲大哭。

“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每天和宇說你散步去了，他呆呆的看著遠處的山。你就這樣讓我孤獨一人過了這么久，你為什么要這樣，每個早上，我真希望你是散步去了，每個夜晚，我看著遠處的山，我都希望有一天能回來，我一個人去那個塔頂，去感受你給我說的風，你知道嗎，對著遠方哭泣時，想起你曾經告訴我的話，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聽到我的話，他沉默不語，我只能感受到一個溫暖的擁抱，小宇兒在我身后抱著我。

此刻，大家都沒說話。安靜了許久，調整好呼吸。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了

“沒事，你回來就好了”

我們在那個地方呆了很久

“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回家吧”凱這樣說著。

“恩”

于是，我們冒著濃霧向前走去。

這條路一路上看起來很荒涼，兩邊是巖石，周圍是濃郁的霧，天是黑色的，看不見遠處，凱走在最前面，宇在中間，我在最后，相隔不遠，宇一直和凱說著什么，我聽不太清楚，但小宇突然轉過身，媽媽，你看我們頭上還有橫著的山呢，橫著的山！？我心里詫異，難道又是那個夢，還是，但是世界開始旋轉，可是我還沒醒來，宇和凱都在，緊緊的扶著我，不是夢啊。這時候，我聽見有人叫我的聲音。很溫柔，很熟悉。霧和黑色的世界悄悄散去，世界成了白色很奇怪的那樣，宇和凱依然在我旁邊。我看著周圍。響起了那個聲音：

“曉琳，你還記得我嗎”

這是凱的聲音？不對，太熟悉了但又不是凱。

“曉琳，你果然不記得我了嗎”

這聲音沖擊著我的心靈，太熟悉的聲音，但卻不知道是誰

“你是，誰啊？”

“救你的人啊”

“救我的人？”

“難道忘記了嗎，果然忘記了”

“啊，你是——”

“對，我是”

這時候，我發現宇和凱不對勁了。他們身體開始發光了。

“啊，他們怎么了”

“他們是我啊，我是救你的人，我救了你，他們也就消失了”

“可是，宇是我的兒子，凱是我最心愛的人——”

“你看看他們吧”

我聽他的話，看看他們，他們很溫柔的笑著，但是身體卻漸漸散去。我努力也無法抓住他們，眼看著他們就這樣消散了。

“啊，他們！”

“曉琳，你還是不明白嗎”

“明白？“

”曉琳，你這是在夢中嗎！”

心里回蕩著這個聲音，我驚了一下。

“難道我在夢中？”

這時候我想起了那個世界，永遠的晴天，沒有風，陽光明媚，街頭的人幾十年沒有變，我也是一點沒有變老，還有我對母親消逝的記憶，以及南光塔上莫名的哭泣。還有就是那永遠重復的夢。難道，這一切，我只是活在夢中嗎，真實的我又在哪里，我那份迷茫的來源，凱和宇的誓言。

“我想讓凱指引你，但你沒有，最后是宇”

“難道那些一遍又一遍重復的夢真的是指引，我明白了”

“那歡迎回來！”

這時候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白光。

我緩緩睜開了眼睛，眼角還掛著淚水，看著周圍一切，響起機器的聲音，那邊是我的媽媽，我躺在病床上，滴著點滴。

“啊，醒來了啊”

耳邊想起了熟悉的聲音，圍在我周圍的一圈人，有媽媽，有爸爸，有奶奶。還有一個陌生人。

“感覺怎么樣”“果然這個方法是可以的”“要不要吃點東西”

很多人在耳邊說著不同的話，但我只回答了媽媽的問話。

她問我怎么了，我說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我還想告訴她夢的內容，但一轉眼，我居然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我很無論怎樣都沒有回想起來，只記得一個很美好的地方，一個很愛的人，還有一個救我的人。

但他們是誰，他們叫什么，我忘了，我抱著頭，也想不起來，我只是莫名流淚，不知道為何流淚，記憶最深處有一個孤獨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是被誰救醒的呢，他去哪了”

不知為何，面對媽媽，仍然能鎮靜，卻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啊，這個啊”

“嗯？你怎么不說話呢”

“琳子，你知道你怎么躺在這里的嗎”

我想了一會，搖搖頭。她便開始講：

“兩周前你和雨去爬南光山，結果在山頂不知怎么回事你就墜了下來。雨很著急，和我們叫上搜救隊，在山腳下找了一個星期才找到你，但你卻沒有一點傷，可是一直陷入了昏迷，醫院也沒有辦法，最后找了南光山頂的老師傅，他看了看，說你沒有事，但是不在這個世界了。他說你墜崖那時正值黃昏，也即是世界分割之時，懸崖有一執念，讓你沉在其中，或者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無法出來，我們很著急，問他有什么解決方法，他才說方法就是需要一個引導者，而且必須是重要的人，要讓還愿那個人意識進入你的世界，獻出他的意識，可是只能一次機會，但第一次后你沒有醒來，如果第二次的話這個人在救出你的話，自己也會被困其中，無法出來，可是悠雨他還是這樣做了，現在他因為救你也……”

“雨，他就是救我的人？那他現在在哪？”

“就在那邊，”媽媽指向隔壁房間。

現在，我全想起來了，真的一切都想起來了，這里并不是什么2316，而是2016，我們就住在南光山下，沒有玻璃穹頂，有的是整齊的麥田，鄉村的風景，夕陽下遠處的輸線塔，這才是我真正的家鄉啊。悠雨，他高中時喜歡我，后來考上大學，和我在一起，我一起散步，一起笑，一起牽手走過街道，一起計劃著將來，一起約好爬南光山，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在那個世界的人也是他，保留了許多這里的印記。我趕忙起身，不顧母親勸阻的找他，推開房門，遠遠看著靜靜躺在床上，這才是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他呀，但是他還在那邊，很找我，很痛苦吧，我很心疼，但他也無法說話，我只能靜靜看著他，我想知道有什么方法救他，但我知道，也許也就只有我能救他了，我得再見他一次，無論多么困難。最后，我請教了那個師傅，他說他能感覺到他，就在南光山的黃昏某處，一個人，很冷，很孤獨，很寂寞，還會喊某人的名字。我真不忍心這樣對他。

最后，我問那老師傅怎樣能救他，他說，和我一樣需要我去引導，我把他帶回來，但說我可能會永遠無法回來，我不知道為什么，假如就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了，他被困在那里，無論多久我也要找他回來！

于是，后來的日子里，我在如畫一樣的南光山下，不必擔心山那邊有什么了，有黃昏，黎明，天氣也有陰晴之分了。我很愛這里，我的家鄉，可我更難以割舍南光山，它在遠方還是那樣迷人，讓我永遠忘不掉那個人！

終于有一天，我背著母親，背上行囊，一步步向山下走去，還是和以前一樣，一直往上攀爬著，直到山頂，黃昏之時，望著夢幻般的景色，我緩緩向夕陽走去，南光之巔，還是那樣的風啊。最后的我也不能停止那步伐了。直到看見那濃霧。我不知道到底那個是夢，哪個是現實了。最終我墜落那黃昏。

可是這條路看起來很荒涼，兩邊是巖石，周圍是濃密的霧，天是黑色的，看不見遠處，宇走在最前面，琪琪在中間，我在最后，相隔不遠，琪琪和宇說著什么，我沒聽見，但琪琪突然轉過身，媽媽，你看我們頭上還有橫著的山呢，橫著的山！？

我心里顫抖了一下，環顧四周看著這陌生的環境，結果轉過頭發現琪琪距離我好遠，他說話聲音在我的四面八方！這時候，宇兒也不見了，“你們在哪里”我聽見有人喊，我也喊。但彼此都見不到，橫著的山突然顛倒過來，世界在旋轉，好暈。啊！

醒來了，是夢啊，我深吸一口氣，擦擦額頭的汗，琪琪在我旁邊睡著，還沒醒。看著安詳的世界，我舒了口氣。窗外的世界依然是陽光明媚。

忽然，琪琪已經醒來了，看著他的可愛樣子。

“媽媽，爸爸去那里了呢”

我看著鏡子，看著自己的模樣。笑著對琪琪說：

“爸爸散步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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